察举使不是一个人走遍天下,绝大部分地方是交由部下去的,刘永自己只走一块区域,当然重点就是灵州。如今被折腾得灵州呆不下去,刘永其他地方也就随便走了走,便径直回了京师。

他憋了一肚子气,既要让政事堂整改乱来的报纸,又要狠狠地告一次薛牧的黑状,他甚至觉得薛牧这样不仅要撤职,还要查问!

怒气冲冲地刚回京师,迎面就有熟人含笑相问:“刘侍郎灵州风流,羡煞旁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风流个屁!”

“啊,是在下失言,刘侍郎喜欢的是良家。”

“我”刘永悲愤地拂袖而去,家都不回了,直奔太子府邸。

姬无忧定定地看了他老半天,看得他心中发毛,才慢悠悠地取出两本奏折丢给他:“这是明早政事堂朝议的内容,李公公分发而来,你也看看。”

刘永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打开了奏折。

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还没在朝堂上怒叱薛牧渎职,薛牧对他的弹章倒先到了:“长信侯、灵州城主薛牧,弹劾察举使刘永渎职枉法,自临灵州以来,成天在青楼之事上与人纠缠,灵州官员考核一概不问。灵州官吏数百,精细督查一月难尽,而其人两天即走,可知均为过场,敷衍塞责!如此敷衍,如何负责察举要事,臣请议撤换钦使,否则国家千年察举必坏于小人之手!”

下面是刘贵妃清秀的字迹御笔代批:“分发朝议。”

还是朝议,百官共议,而不是政事堂小范围议事

刘永仰天喷出一蓬血雾,直接气晕过去。

姬无忧暗叹一口气,他从来没有低估薛牧,却也没想过薛牧还会玩这套。这个弹章的关键就在于,刘永确实是只为找薛牧麻烦而去,对于其他考核任务真是过场。如果没被记者搞得焦头烂额也就罢了,他或许还会做精细些,可被折腾得呆不下去,其他事儿居然忘了两天就结束工作回京,落人话柄。

报纸抹黑只是一个步骤,逼出刘永自己的破绽才是真意。

这回麻烦了

薛牧在朝中又不是没人姬无忧几乎可以预见,刘永对薛牧的黑材料,会和这份弹章凑在一起议,把一个官员督查的正规事件变为互相攻击,两党撕逼。

这种撕逼撕不完的等撕出个结果,恐怕几个月过去了,薛牧早就可以在城主任上做出其他成绩,堵住任何人的口。

直接换个察举使,不去这种事上争执,或许是最准确的破局思路。姬无忧很快做下了决定。

次日一早,百官上朝,刘永病恹恹地站在队列里,迎着无数同僚诡异的目光。

这位可真是大明星了,最近几天都没有比他更火的

龙椅之后,有一面小帘,李公公立于帘前,刘贵妃隐于帘后。此世朝堂有个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什么百官参拜,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破规矩,刘婉兮很干脆利落地在帘后道:“昨晚分发今日朝议之事,诸位有什么意见?”

刘永出列,也没有跪拜的规矩,作揖道:“臣下有愧职守,愿受惩处,另择贤能重为钦使。”

刘婉兮愣了一下,倒没想过他们这么直截了当壮士断腕,便问苏端成:“苏相有什么意见?”

苏端成明显是姬无忧一党,八一中文网]早已沟通完毕,闻言直接回答:“可以,新的察举使还请诸位共议。只是刘侍郎原先所做的工作,是否有需要向贵妃禀告的?”

刘永立刻捧出一大摞材料:“灵州城主薛牧,就任以来,一件政事都没做过,这里是一年来的政事纪要和灵州城官员问询记录,请贵妃过目。”

刘婉兮没去让人接材料,反而摇头道:“今晨灵州新到了一份奏章,李公公给诸位念念。”

李公公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折,笑眯眯念道:“长信侯、灵州城主薛牧奏:臣本江湖草莽,不明朝廷规制,多项政务不明章程,年来颇有疏漏,惭愧无地。譬如臣本以为,官员吏治乃察举之事,城主不应多加插手,然近日见察举使渎职不问,臣心甚是忧虑,冒昧自查属官,颇有所获”

刘永差点想大骂无耻!你一件事都没做过,是可以说一句不明规制不明章程的缘故轻描淡写吗?

很可惜眼下没有人听他骂娘了,每个人的心思都被接下去的言语吸引:“灵州采风令,举孝廉三人,本侯派人核实,皆鱼肉乡里,不敬师长,不养父母之辈,仅以巨资收买采风令,上下推举,竟成孝廉。而察举使不加详查,信手评为优等”

百官的目光落在刘永脸上,火辣辣地疼。

“又有典农令,贪墨优质良种,败坏灵州收成城建司工吏,连条青石板都贪,上下勾连,中饱私囊,触目惊心,而察举使视若无睹。本侯意欲严加治理,明正法度,还灵州清朗”

后面还有很多,都是证据材料,李公公慢悠悠地念着,刘永已经有点耳鸣听不见了。

这份奏折原本是凸显了城主不管事导致的吏治败坏,是薛牧自己的罪过。但在这个背景下,反倒是成了他这个钦使尸位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