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以阴平任越,越当为征虏守此王土!将军以尊贵之躯,从襄武突围出后,不回陇州,而南下我郡,是甘愿赴险也,况乎越有守土之责?越今与将军共守此城,如能击退秦兵,当然最好;如万一城破,越敢请与将军共死城中!”

“为征虏守此王土”,这句话明显是个病句。

莘迩又不是王,哪里来的为他守“王土”?应该说“为大王守此王土”才对。

但麴球并没有在意北宫越的这一病句,他闻言欢喜,用力地拍了拍北宫越的肩膀,亲热地拉住其手,说道:“我算什么尊贵之躯?一个老兵罢了!要说尊贵,将军家世为羌豪,才是尊贵。将军有此忠心,球岂敢落后?便与将军共守此城!”

他顿了下,笑道,“不过,将军,‘共死城中’云云,我看啊,你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北宫越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麴球说道:“阴平郡关系到汉中等地的安危,势不可失;将军复是征虏的爱将,亦势不可有事。我料征虏将军一定不会坐视我阴平失陷、将军身亡而不顾的,援兵也许很快就能来到了!与其咱俩共死城中,何如等援兵赶到,败了蒲獾孙,你我两人一起领受此守城破虏的大功?”

北宫越虽是已经抱了与城偕亡、战死的打算,但人皆恋生,如能不死,自是更好。

听了麴球的话,北宫越的斗志越发昂扬,说道:“好!那越就与将军共领此大功!”

一番交心,两人俱知了对方的死守决心。

虽是相识不久,麴球、北宫越却顿时如似多年之交,目光相对,皆是大笑。

麴球说道:“将军,北门今日被秦虏攻破,明天,秦虏的攻势肯定会更加猛烈。我有一策,可以暂遏一下秦虏的气焰。”

北宫越说道:“敢问将军,是何策也?”

麴球说道:“秦虏见我北门破,必以为破城之时指日可待了,如此,则就必会轻我。今晚,咱们连夜在北城墙凿出几个洞来,候明日秦虏攻城,则就以精卒经洞而出,袭其攻城之部队。虏仓促无备,我胜之易矣。只要此战打胜,不就可以把秦虏的气焰打下去了么?”

北宫越大喜,说道:“将军此诚妙策!越请明日领兵出城!”

麴球笑道:“区区小虏,何须将军?”

他顾视身后,指了指屈男虎、屈男见日,说道,“前我守陇西军营,引敢战士沿地道穿至秦虏阵后,大破虏军者,将军知是何人?便是屈男虎也!明日出城之战,屈男虎足矣。”

屈男虎领死士经地道,至秦军后阵,陷阵掣旗,大败秦军之战,早就传遍了定西军中。

北宫越也是很佩服屈男虎的壮勇的,闻得麴球准备用他作为出城的主将,便不再坚持亲自出战了,说道:“屈男校尉勇猛绝伦,越不如也。既是将军欲以屈男校尉为将,那越到时就在西城头为校尉鸣鼓助威!”

便定下了此策。

当晚,麴球指挥民夫在北城墙的西段悄悄地凿出了四个洞,每个洞可容一人通行,挖好之后,先用砖石封住,以免被秦军看出破绽;从守卒中选出了百人勇士,杀牛煮肉,是夜,让他们饱餐一顿,好生的休息了一晚。

次日,如麴球预料,秦兵果然大举攻城。

蒲獾孙觉得破城有望,把兵马全部压了上去,令东、西两侧的赵兴、同蹄梁倾力进攻,以牵制城中的守兵,将北门被攻破的北城墙依旧选为主攻的方向,用来攻北城墙的共有四千步卒,列成了四个方阵,以备次第轮换着攻打北城墙。

攻城的战斗由辰时开始。

到的午时,第一轮上阵的秦兵撤下,换了第二个方阵的秦兵上去。

蒲獾孙立於护城河南边不远处的大旗下,目不转睛地观察北城墙上戍卒的情况,他发现,戍卒的抵御越来越无力,第二轮上阵的秦兵之攻城进展,比第一轮秦兵要快速了许多,只用了没多久,就先后有两拨兵士顺着云梯冲上了城头。

尽管这两拨兵士没多久就没全歼於城上,但这种情况还是极大振奋了蒲獾孙。

他一边示意鼓吏、旗手,传令城下的士卒加大进攻的态势,一边笑与左右的军将、属吏们说道:“麴鸣宗再是号称能守,奈何阴平县城低矮,无有足够的屏障可为他用,城中守卒的伤亡定比他守襄武县城时远远为多,我军连攻七天,守卒已是力不能支了。想来早则今天,迟则明日,这阴平县城我军就能拿下了!”

蒲獾孙的用兵,在蒲秦的诸将之中,是较为保守的一个,而连他都产生了这样的信心,别的那些军将,更不用说,个个对蒲獾孙的此话深以为然。

乃至有人都有心情开玩笑了,说道:“大王在咸阳城里,给麴鸣宗备下了宅院一区,我听说给此宅院配的家具、用器,尽是奢华得很,大王还给麴鸣宗备下了数十个如花似玉的美婢。昨日的劝降书信射到城中至今,麴鸣宗并无回应,看来他是不打算投降了。明公打下阴平郡,实是大功一件,咸阳城中给他预备的这区宅院、美婢,说不得,到底还是要归明公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