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麴球的将帅之才,实是一等一的,蒲獾孙、蒲洛孤、苟雄等都是蒲秦有名的上将,但遍观他们此前与麴球的诸战,却都没能在麴球手上讨到丁点的便宜,便是孟朗亲自出征,襄武之所以被攻破,也不是因为麴球的用兵才能不如之,而是其兵力远不如孟朗之故。

却空有如此出众的用兵之能,限於定西国力的不够强大,在面对蒲秦部队的时候,麴球竟只能一再地处於守势,先是守卫陇西军营,继而守卫襄武县城,现下又守卫阴平县城。

对麴球这样才华横溢、胸有壮志的人来说,这样被迫地一守再守,乃至三守,不得痛痛快快地与蒲秦大战一场,决胜於野,的确是件很憋屈的事情,不过,也正是因了他有守卫陇西军营、襄武县城的经验,这回守御阴平县城,倒称得上驾轻就熟,甚是得心应手。

赵兴、乌洛逵麾兵急攻了两天,损兵折将,伤亡三四百,没能近城一步。

乌洛逵无视本部铁弗匈奴战士的急剧减员,还拍着胸脯、踊跃积极地向蒲獾孙请战,请求继续用他与赵兴的部队消耗城中的戍卒,只把赵兴恼的,恨不得提刀杀了他,然又不敢把情绪表露於外,只能心中滴血,脸上堆笑,附和赞成。

好在蒲獾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却是没有接受乌洛逵的请缨,一如战前的安排,只用铁弗匈奴攻了两天的城,试出了戍卒的战力与城中的大致虚实,便就一声令下,命城西的同蹄梁部,并城北的本部,与城东的赵兴、乌洛逵部於第三天一道发动起了对阴平城的正式进攻。

三面俱攻,城上、城下矢石如雨。

麴球亲自守御城北,北宫越守城西,王舒望则守城东,又仍以邴播率兵士两百人作为预备队,哪里出现危急的局面,就赶往哪里救援。又以阴平县长负责城中的治安和后勤的补给。

几个人分工明确,团结合作,硬是顶住了秦军的数日猛攻。

比之麴球守襄武县城时,此时阴平县内的守卒数量与那时差不多,而蒲獾孙部没有那时的秦军数量多,——这还是在加上了阴平郡内的叛羌以后,蒲獾孙部目前也只有不到两万人,按说阴平县城应该是比襄武县城易守的,但比之襄武县城,阴平县城却有一个严重的不足,那就是城池不及襄武县城高大坚固,毕竟阴平郡中多山,民口少,县城所以也就小而矮了。

守城,主要靠的是城墙,城墙不够高、不够坚,那守起来自然便会相当的吃力。

秦兵围攻到第七天,城的北门被秦军攻破,屈男虎、屈男见日父子拼死抵御,麴球也亲自上阵,从下午激战到傍晚,乃才把突入瓮城的秦兵杀退。入夜以后,秦兵暂停下了攻势。麴球抓紧时间,组织民夫、兵士,拆掉县中的民宅,用砖石、沙土把被打烂的城门堵住。

北宫越从城西赶来,把一卷纸递给麴球。

麴球打开去看,见是一道劝降书,大致内容是:君等孤城被围,外无援兵,城破是早晚的事。麴将军、北宫将军俱陇地之雄也,识时务者为俊杰,何不献城以降?大秦天王十分欣赏二君,如肯降我,必给以封侯之拜,不吝重赏,秦国境内的大郡美邑,随君二人挑拣。

麴球向来身先士卒,不仅打仗的时候是,适才堵城门的时候也是,他也亲自动手搬砖砌泥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亦灰扑扑一片,汗水流淌出道道的痕迹,跟个花猫似的。麴球抹了把汗,抬头问北宫越,说道:“哪里来的?”

北宫越与麴球、王舒望、邴播一样,都是连着七天没有下过城墙,不仅脸也很脏,铠甲上尽是血渍,且那血腥混着汗臭,气味使人不能近闻。

唯是麴球身上也是相同的味道,久处鲍鱼之肆,不觉其臭,两人倒是谁也闻不出谁的腥臭。

七天的鏖战,不间断地下令,加上亲自杀敌时的呐喊,北宫越的嗓音变得十分沙哑,他哑着嗓子说道:“城下射到城头的,兵士拾到,呈给了队率,队率上交给了我。”

为了防止守卒因为受敌人的诱惑而导致士气低落,守城的意志不坚,因此在守城之时,严令兵士不得私看城下射来的任何东西,凡有捡到,必须马上上缴,如有违背者,除斩本人以外,并用连坐之法,少者连带其“什”,多者连带其整个“队”都要斩首,此乃守城时惯用的军法,故是,在“什”、“队”中战友们的互相监督下,城下射到的东西,士卒通常是不敢看的。

“只有这一个么?”

北宫越说道:“还有十几封,内容都是一样,剩下的那些,我都烧掉了。”

麴球与北宫越不算很熟,心道:“北宫将军是羌人,与秦虏可算同族,他今把此道城外的劝降书给我,是何意思?是表无投降之念,抑或是为了试我心意?”

他便笑道,“只要献城,就给咱俩封侯,秦地的郡县随你我挑拣,这条件还真是大方。不过此书中,言我孤城无援,这话说的却是不错。将军,咱俩困守孤城,今方七日,北城门就被攻破了,这城恐怕还真会守不住。将军对秦兵此书,怎么看?”

北宫越慨然说道:“越虽羌胡,亦知忠也!征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