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以前,很想做一名律师。

这个想法,大约是她生命中最趋近于“梦想”的存在了。

可是这个梦想,遥远模糊到了极致。

那的确是很以前的事了,以至于这此后的好些年,千星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梦想。

又或者,她再也无力经营这个梦想。

黄平的事件发生之后,她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人生究竟有多么无助,没有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没有人会帮她,没有人会保护她——

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跟所谓的“梦想”渐行渐远了。

那件事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

老师找她谈了好多次话,也去找过她的舅舅舅妈,可是舅舅舅妈根本就懒得理会她,而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没有那么聪明,也不够幸运,纵使付出所有的努力,也只能在尽力保护好自己之外,艰难在学业上前行。

可是那个时候,她心中毕竟还有信仰——

妈妈拼死也要生下她的“爱”,就是她的信仰。

所以,即便生活艰难,即便她再也没办法将所有心思放到学习上,她依旧觉得,自己将来是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

所以,即便高三时候的成绩已经没办法考上普通本科,她也没有放弃自己,转为了艺术生。

别的艺术生都是到处参加培训,努力多拿证书,多拿奖状,为将来的高考做最充足的准备。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没有钱参加培训班,也没有钱去参加多余的课外活动。

她所能做的,便是在学校的舞蹈教室外偷师。

也是在那个舞蹈教室,她认识了庄依波,从此终于得到命运的一丝眷顾。

庄依波跟她完全不同,是一个从小就有着舞蹈梦想的天之骄女,所以当庄依波向她伸出援手时,是真的帮到了她很多。

后来,就是庄依波轻松通过了桐大的舞蹈专业考试,而她咬着牙拼尽全力,也擦着分数线勉强通过了考试。

在高考分数出来后,两个人携手进入了桐大。

那里本该是她得到新生的地方,偏偏,宋清源又出现了。

他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仅存的信仰,她随后的人生,说是颠沛流离,自暴自弃也不为过。

人生仅存的信仰也崩塌,生命之中仿佛再无可追寻之物,而“梦想”这种东西,就更是奢侈中的奢侈。

更何况,她经过的梦想,跟自己的人生有着这样大的反差——

所以才会觉得羞于启齿。

因为太遥远,太飘渺,太可笑,太荒谬了。

她这样千疮百孔的人生,哪里配拥有那样一个梦想呢?

只会觉得,说出来,都是玷污了那曾经是梦想的职业。

所以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一早就已经忘记了。

直到那一天,跟霍靳北坐公交车的时候,偏偏在这一站下了车,偏偏凑巧走进审判法庭去听了一堂庭审。

她下意识地就抵触这样的地方,一点都不想进去,也不想去听那什么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庭审。

可是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进去的人是霍靳北,她无力挣脱。

那样的环境对她而言很陌生,也让她有些焦躁,但她只能极力隐忍,所以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可是那天晚上,她却又一次梦见了那座审判法庭。

第二天,面试的地方又偏偏就在法庭对面。

她面试完,站在对街恍惚地盯着眼前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建筑看了很久,鬼使神差般地,又一次走了进去。

此后,天天如此。

她日日早出晚归,大部分的时间却都是消耗在法庭里,坐在旁听席上,茫然而恍惚地听着法庭上的唇枪舌剑,雄辩滔滔。

而为什么呢?

大概就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早已经忘却的梦想——

哪怕她再也没可能触碰到那个梦想,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如果这个梦想可以实现,那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那些都是别人的样子,可是她还是想看。

又或者,在旁观的同时,她可以做一场梦,做一场“假如”的梦,

这样隐秘和晦涩的心思,原本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可是她遇上的人偏偏是霍靳北。

她的人生计划之中,原本一丝一毫他的存在都不应该有,可是他却这样强势地挤了进来,并且再也没办法排除。

况且,她也根本舍不得排除。

所以,面对着他,她还有什么不能说呢?

哪怕再羞耻,再难堪……她都不应该瞒着他的。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哪怕全世界都嘲笑她,霍靳北也不会。

可是终于说出来的时候,她却还是控制不住,被自己内心的撕扯与波动冲击得泪流满面。

霍靳北伸出手来,握住她缠在自己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