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尽管从没对这样抛弃亲子的女人有过再多的期望,但,阿念的记忆中,始终有那么一抹温暖的喂自己吃饭,叮嘱自己不要出门乱跑,不要吃陌生人东西的模糊的记忆。

那样的淡淡的温暖,始终停留在阿念有些模糊的幼年时光。

可,如今,看到那人不留一丝眷恋的离去,所有的温暖顿时化作坚冰,让阿念整个人从头凉到脚,从那遥远的记忆,一直冷到了心脏深处。

我永远不会像他们这样活。

阿念告诫自己。

老鬼突然道,“还记得那五百两银子吗?”

阿念讽刺,“谢你提醒,原来母亲就值五百两。”

老鬼叹口气,“当时她与徐宁分道扬镳,身上大概也就这些银子了。人当然会变,可我总想着,当时这五百两也是她大部分的身家。如果是陌生人,不会把大部□□家留给你我。那时的她,对我们,都是有情分的。若一丝情分皆无。不会把孩子生下来,再养那样大的。你还没有子女,待有了子女就知道,养育子女是怎样的一种辛劳了。”

“如果不养,我就不会生。”

老鬼道,“你怎么知道,她当年是不打算养呢?”

“或者是要养的,但一个女人,没有男人的支撑,养孩子何等艰难。生活的磨难会让她发现,没有这个孩子,她可以过得更好,然后,狠一狠心,就抛弃了这个孩子,毕竟,不是所有的母亲认为孩子比自己重要。”老鬼唏嘘道,“有些母亲,会视孩子超过自己的生命。就如万梅宫的谢皇后,当年,西蛮向我朝求亲,先帝愈使谢氏女代公主和亲西蛮,而朝廷,挑中的就是尚未及笄的谢皇后。谢皇后的生母魏国夫人为不使她和亲,在圣旨到谢府前自尽,魏国夫人一死,谢皇后就要守孝,朝廷便改挑了赵国公家的女孩子。后来,谢皇后被指婚今上。”

“谢皇后的母亲,爱她重逾性命。”老鬼不知羡慕还是感慨,“我们,只是没有运道好到遇到这样的母亲罢了。”

阿念气闷稍平,别别扭扭道,“我比你运道还是要好些的,我遇到了子衿姐姐。”

老鬼声音带出几分笑意,“是啊。你比我运道好。”

阿念问,“你当年,是怎么样过活的呢?”

老鬼以往很少同阿念讲他自己那一世的事,甚至很少同阿念讲帝都的风云,尤其是发现帝都许多事同他当年不同后,老鬼就愈发鲜少开口了。今天却是未再推拒隐瞒,与阿念说了起来,“我那时,非但没有遇到过你的子衿姐姐,我也没去过何家,我一直是在江家。义母怀疑我是义父的私生子,江家对我的态度,可想而知,还有江仁那臭小子,小时候没少跟他打架。”

老鬼心性比起阿念还是多有豁达的,“那时,我也似你这般,考上了芙蓉书院,江家不想出银子给我念书。这并不是说江家人就不好,阿念,还是那句话,人家同我无亲无故,没理由要对我好。尤其,念书的花销,对于有钱人家不算什么,但对于江家的家境,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好有义父一直关心我的学业,打发人送银子回来。江家没有何家这种热情,却也是讲道理的人家,便送我去了书院。我念书与你当初仿佛,每年都能拿到书院的奖赏。直到我考中了秀才,去州府考举人时倒也能支撑,但再去考进士,一路上的花销都是极大的。还有,我要念书,笔墨纸砚都要银钱,朋友交际也需花销,再者,碧水县是小地方,书院的先生,能教导我考中举人,但想在春闱上名列前茅,就要出门拜师游历。义父的仕途也并不似你这世的顺遂,江家待我亦不若何家待你。你甭以为你是比我提前取出五百两银子的缘故。你想一想,这些年,你身上穿的衣裳鞋袜,虽不是上好的料子,但阿冽穿什么样你就穿什么样的,四季衣裳,针钱虽是子衿姐姐的粗针大线,但夏天有单衣,冬天有棉袍,没一样少过你的。算起来可能觉着,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但你得用多少银子才能买来这样细致的关心。”

“我跟子衿姐姐,那是打小儿的情义。”阿念道,然后强调,“子衿姐姐也不是粗针大线,她做衣裳可快了,一天能做两身哪。”

老鬼一笑,“可见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啥叫情人哪,我跟子衿姐姐是夫妻。”阿念纠正。

“成成成,你子衿姐姐样样好,没人比得上,行了吧?”老鬼都要投降了。

阿念点头,表示满意。

老鬼道,“说来,你这小子,运道委实不差。”

阿念心说,“那是!”

老鬼道,“记得我少时晚上念书,那会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念到夜间,总是会肚饿。哪里有人给我换着花样的做夜宵啊,今儿包子明儿饺子后儿个鸡汤面的。我那会儿,什么都没有,我都是吃过晚饭到厨下要个炊饼放着,可到夜间,炊饼早就冷了,就着茶竂子里半温的茶汤吃下去,肚子饱了,却是冷的。后来,还是江仁那小子说晚上念书,要吃夜宵。江家晚上便给他做夜宵,因我们住一个屋,自然也有我的一份。说来,江仁一看书就要困觉的,他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