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先已经有过了踩点行动,陈栓柱很顺利地摸到了肖俊平小组的埋伏地点。彼时的敌工队长,几乎就要下达冒险闯入日军南货场兵站的命令了。突然看见自己副手的到来,肖俊平顿时喜忧参半,一方面他明白破坏南货场电闸的行动已告失败,另一方面,如果真要硬行闯入的话,身边多两个帮手总是好事。

不料,这一刻陈栓柱却变得格外谨慎起来,得知队长的想法后,他当即提出了反对。

“队长,你往那边看,”陈栓柱手指着铁道线对面灯火通明的南货场,压低了嗓音急急地说:“货场边上的栅栏和铁丝网,从我们这儿看过去都一清二楚的;如果不断了电闸,就算是我们破个缺口钻进去,估计用不了多久,缺口就会被货场的日军巡逻兵发现。警报一响,我们就都有去无回了!”

肖俊平不禁急躁起来:“那你说怎么办?来都来了,就这么空手回去?灵石县那边随时都有可能打响啊……”

“只能等,沉住气,说不定就有机会!”陈栓柱毕竟是徐旅二营的老兵,实战经验特别是埋伏的经验要远胜于参谋出身的肖俊平。

被副手这么一番劝阻,肖俊平终于冷静了下来,同时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是有些头脑发热——行动之前的谋划过程里,自己本来是最主张持重的,想不到关键时刻,没沉住气的恰恰是自己这个当队长的。肖俊平不禁暗暗叫了一声惭愧。

“也好,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一起等着,免得在货场外面转悠时间长了引起日伪特务的怀疑。”一旦冷静,肖俊平的头脑就恢复了敏锐,对自己的副队长说道:“等这趟军列装卸完了,再摸回去看能不能进入装电闸的平房。”

敌工队的七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伏在这座小荒丘的上下,等待着新机会的出现。

等了良久,就在远端月台上的那列军列还没有卸完所有车皮的时候,气氛突然大变,敌工队员们注意到,车站内跑进来为数不少的日本兵增加了岗哨;过了一阵,就在敌工队埋伏的小荒丘面前,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沿着上行和下行的铁轨走了过去,看其动作,应当是前出巡逻。

肖俊平伏到荒丘后面,拧开手电筒遮住大部分光芒,照了照自己腕上的手表:十一时已过,看来,应该是391团和徐旅二营在灵石县一带发起攻击的消息传回了文城,使得这里的日军加强了戒备。

不出所料啊!——敌工队长心底发出一声长叹,文城的守备日军果然训练有素,发生在几十里之外的灵石之战,不仅没有让他们自乱阵脚,反倒越发谨慎警惕了。

这当然是肖俊平所不愿看到的!

副队长陈栓柱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一面钦佩肖俊平的预见,一面开始琢磨如何从这里全身而退:货场进不去,拉出来的敌工队员可必须得保证安全返回原处,否则就亏大了!

肖俊平暗中盘算的也正是这个主意,当装载辎重的军列终于卸完了货、车头喘着粗气倒驶出站的瞬间,他已经打算下令借机撤离。不料,随即就有一列新车靠到了月台上,车头朝南。不明就里的肖俊平吩咐那名在火车站北货场做工的敌工队员,悄悄摸过去观察情况;最终得到的报告是:日军正在将包括九二步兵炮、重机枪在内的重武器搬运上车,另有大批日本兵陆陆续续进入车站,旋即登车。

所有的八路军敌工队员们顿时都明白了:日军将要从文城派兵驰援灵石县。

“队长,陈副队长,咱们要不要现在下去拆了下面的铁轨,让小鬼子的军列翻车?”

一个敌工队员既紧张又不无兴奋地爬到肖俊平与陈栓柱的身边问着。

“你会拆铁轨?”敌工队长颇为意外的反问道,部下的这个建议让他萎糜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不会拆,咱们下去现琢磨着拆呗!”

一旁的陈栓柱竟然被气乐了,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随记不轻不重的踢了自己这个部下一脚:

“老老实实给我趴着!还现琢磨着拆?我要不要再给你找一个师傅来现教教你?”

黑暗中的肖俊平也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在想,如果自己这班人懂得拆装铁轨的话,还真不妨一试身手。

但眼下他最紧要的事情,是如何将队伍平安地拉回去。

两名来自文城东郊农户联络点的队员,无疑是最方便的,他们只需要沿着铁轨走到城南郊,就可绕道回去。这条路线,也是设计好的一旦偷盗军火得手、用来实施运输的路线。

两名在火车站北货场做工的队员(其中一人正在火车站广场附近卖香烟),离开也相对容易一些,毕竟他们就是火车站的工人,居住的地方也离车站相当近,在这一带行走不易引起哨兵和特务的怀疑。

比较伤脑筋的是包括正副队长在内、潜伏于成瑞祥绸缎庄的四个人的撤离方案。他们不能从郊外走,因为那样势必要在天明后选择城门而入,而灵石战事一起,把守城门的日本兵肯定将严加盘查路人,肖俊平等四人全部携带着枪械刀具以及破拆栅栏铁丝网用的工具,根本无法平安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