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健在撤退之前,已经命令那名骑兵连派来的通讯兵火速返回,告知其连长夏连山:5连准备撤离现有阻击阵地,向关门山方向转进;骑兵连在派人监视韩信岭方向仍无敌情的前提下,稍后也脱离灵石县东郊,径直向东撤往关门山。

接到这个消息的骑兵连长,一时有些茫然。得知铁道线上的日军突然发起了反攻,夏连山固然明白了那个方向的枪炮声越来越激烈的原因,但是,徐旅二营5连如此之快就放弃阵地,似乎与联合作战方案中赋予八路军的断后掩护任务有违。还有,副营长虽就同蒲路公路出现日军大量南行卡车的情况做出了指示,但显然并没有对日军这一明显反常的异动引起重视。

犹疑归犹疑,夏连山还是当即派了五名骑兵,向已经拆毁了的5连原设伏阵地前出,确认那个方向没有日军出现后,再原路返回。而一俟他们返回,骑兵连便开拔启程。

“连长,副营长特别强调,骑兵连撤退路线要尽量与5连保持平行,必要时可派通讯员随时横向联络。”

夏连山点点头,看来副营长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撤退恐非一帆风顺,日军如果尾随追击,徐旅二营的这两个连必须相互支援、协同作战。

“有7连的新消息吗?”夏连山知道担负丰店方向阻击的魏鑫7连早就打响了,但具体战况不明。

通讯员尴尬地摇摇头说不清楚——刚才他自己没有问,副营长也不曾主动对他讲。夏连山对此倒也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守备丰店的日伪军即使出动,也不会有太强大的兵力,毕竟他们要首先顾及县城的安全。何况,老七的阻击阵地距离河口村不远,关键时刻必将得到老六王双龙的鼎力相助。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想到这些同为连级指挥官的亲密战友,骑兵连长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

当然还有老五李天林。夏连山勒转马缰,望向了自己的右翼——出任骑兵连长之前,他便是5连的副连长——李天林和副营长他们马上也要撤了,他们的麻烦似乎要比同样担任阻击的老七多一些。不过,自己手下的这些骑兵也不是摆设,假如5连后撤时被日本人咬住,骑兵连必将侧面击之!

可以说,直到目前,夏连山对今夜整个战局的判断仍然是乐观倾向的。可是接下来残酷的现实,会将他的乐观击得粉碎。

那十七辆在八路军骑兵的注视下扬长而去的日军卡车,行驶到灵石县城以南二十里左右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负责带队的,是日军萩原旅团兵站自动车队的一个小队长,在今夜之前,他一直指挥十辆卡车驻守在灵石县城内,属于萩原旅团兵站自文城向晋南前线运输辎重的一个转运环节。今夜战事一起,远在文城的萩原旅团部,最终作出派遣灵石县城内外的卡车、前出迎接临汾方向援兵的决策。于是,隶属兵站的十辆卡车,加上今夜从文城赶来增援的九辆卡车中的七辆(有两辆被中央军伏兵击毁了),就趁着夜色开上了同蒲路公路。

萩原旅团部作出让十七辆车空车上路的决定,可谓是冒险赌了一把。旅团长萩原晃以及手下的参谋们,也考虑到了卡车队一旦在沿途遭遇支那军袭击的严重后果,但是为了能够尽量多地搭载从火车上下来的临汾援军,他们仍然选择了孤注一掷。每辆卡车驾驶室里坐满三人,除了兵站自动车队的正副驾驶,就只有一名士兵负责武装押运。

日军的旅团长倒也并非盲目犯险——从之前的战报上,他注意到战斗只是在灵石县城以北的铁路公路上进行。唯一威胁到灵石县城本城的攻击,也仅仅限于东城门外,并被前线指挥官判定为支那军围城打援的佯攻。由此萩原少将分析,支那军在灵石县城以南的方向可能没有部署兵力。于是,从文城驶来的七辆卡车就悄悄开进了灵石县的北门,再会同城内的十辆卡车一起从南门空车驶了出去。

这个冒险的赌注,日本人最终赢得了。负责监视的八路军骑兵连虽然看到了鱼贯行驶的卡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庞大的车队唱的竟然是空城计!

临汾出发的日军援兵,在赶来的火车上就接到萩原旅团部的电报,告知其提前下车的大致方位。卡车队则在公路上点起篝火为号,铁道线上的小火车看到篝火后便减速停车,加藤旅团的两个步兵中队只留下一个小队看守火车,其余的都上了卡车驶向灵石县方向,但仅仅在公路上开出五六里远,卡车队便下了公路、向东驶上荒原,斜刺插向了中央军391团的归途。萩原旅团部给他们的命令是,绕开支那军的断后阻击,直接截杀向关门山方向撤退的支那军主力。

设在临汾的加藤旅团部,特意为这两个中队的援兵指派了一名指挥官:旅团部作战参谋菊池少佐。并加强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此刻,菊池少佐就坐在一辆卡车颠簸的驾驶室里,紧张思考着攻击方案。透过卡车大灯的映射,可以看到沿途基本上是空旷的平原,而从临汾出发前他已经获悉了灵石县城外的地貌,眼下车窗外的景色则证实了这一点。

支那军真的是疯了,如此无遮无挡的旷野,他们竟敢调集大部队来进攻铁道线上的县城!萩原旅团部没有细说这股支那军的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