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的平泉县,位于同蒲铁路重镇韩信岭的正东方向,二者相距四十多里,几乎处在平行的一条横线上。或许正是因为平泉县与同蒲铁路线间隔较远的缘故,自山西开战以来,日军还从未向这里派过一兵一卒。

晋军独12旅的旅部以及主力569团,眼下就驻守在平泉县城内,另一个570团,则被旅部赋予了在平泉县城外的正西和正北方向设立防线的任务;而正西方向所防范的,便是同蒲铁路的韩信岭镇;570团团长田明达,将部下的两个营都部署到了这个方向:以县城西城门为中轴,第三营在左,第二营在右,互为犄角之势,等于在平泉县城的西面,树起了两道挡箭牌。

田明达当然痛恨旅长让自己的570团充当挡箭牌的角色:类似这样的角色,在文城城外已经充当过一次了。但是军令不可违,他一边让二营、三营在规定地点构筑工事,一边亲自带了最精锐的一营,跑到了北城门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扎下了自己的团部——他可不想做挡箭牌,明摆着,日本人如果从韩信岭方向杀过来,直线距离不过三四十里,二营和三营在城西的位置就是首当其冲的靶子。

城北方向显然要安全得多。从平泉一路向正北而去,距离最近的县城是七十里开外的丰店,在平泉与丰店之间没有像样的公路,青龙河畔的乡野土路上,沿途还分布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村落。丰店固然也被日本人占了,但是如果那里的日军想要奔袭到平泉,怎么也得耗费半天的光景。

旅长郑源到来后,痛骂了田明达570团在文城城外的逃跑行径;痛骂归痛骂,骂过之后,一切都还得照旧——眼下战乱当道,哪个带兵的长官也不敢自毁臂膀,像去年开战之初阎锡山挥泪斩马谡、枪毙丢失防区的六十一军军长李服赝的现象,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李服赝死了,六十一军的建制也打残了,后来阎长官还不是又把六十一军军长的头衔给了陈长捷?”在北城外刚刚建起的团部里面,田明达曾经对自己的副官和参谋长叫嚣着:“晋绥军就这么几个番号,傻子才会大义灭亲、真拿自己人开刀。阎长官精明,他郑旅长也不笨。”

团参谋长一度最担心的是旅长会以临阵逃跑为由向570团治罪,经过了这些日子之后仍平安无事,他终于觉得还是团座更老谋深算。

“团座,旅长这次又把咱们团丢在城外喂狼,显然还是要拿我们做炮灰,这个习惯要是让旅长养成了,今后570团的日子只怕越来越不好过。”

忧心忡忡发话的是田明达的上尉副官,现在他们已经在平泉城外站稳了脚跟,但是对于被驱逐出城这一残酷现实,全团上下均感到沮丧和不满。

“不好过也得过!”晋军团长同样对此感到心烦,抬脚踢翻了面前一只残留着灰烬的炭火盆:“老子只要保住手里的这八百多条枪,就不愁日子过不下去。参谋长,你马上制订一个征粮方案,这两天立刻派兵下乡征粮。奶奶的,老子是抗日的队伍,谁敢不支持,就以破坏抗战论处!”

在平泉县政府驻扎的那些天,田明达已经获悉该县的富庶程度殊不让丰店,繁华虽然不能与文城那样的铁道线城市相提并论,也算还有大把油水可榨。如今旅长将自己逐出县城,城里的油水恐怕捞不着了,那就得打乡下的主意。

被田明达猜得正着,晋军独12旅的旅长郑源果然不敢对逃跑的团长擅动杀机。他本人带着旅主力一路从同蒲铁道线上的灵石县前线溃逃到这里,三千多人的一个旅,如今只剩了两千人,汽车没了,从文城带出来的辎重也丢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如果人马再出点乱子,他这个旅长未来还能当多久,都很难说。

到达平泉之后,独12旅费好大劲才又重新联络上了二战区的阎长官部,对方命令独12旅暂时在平泉坚守待命,静观变局。

据说灵石失守之后,二战区的前敌总指挥卫立煌一度要率领中央军余下的精锐:李默庵的十四军和刘茂恩的十五军,准备在灵石以南的韩信岭镇与南下追击的日军濑名师团主力决战,但最终不了了之。卫长官随后就沿着同蒲路大举南撤,其后不久传来临汾失守的消息。风传阎长官已经带着晋军主力残部,退入了晋西南与陕西交界的山区,随时准备西渡黄河去陕西避难。而这些日子,日军濑名师团攻克曲沃、闻喜、侯马乃至运城的消息纷至沓来,这就意味着,卫长官的中央军已经退到了山西的最南端中条山一线,倘若再退,同样也就过黄河退出山西了。

看着军事地图,晋军独12旅的旅长冒出了冷汗——假如阎长官去了陕西,卫长官再去了河南,山西就等同于宣告全面沦陷。自己这个独立旅,未来连个倚靠的后盾都将没有,彻底变成了孤悬沦陷区的独狼。

腾出手来的日本人,会不会接下来就收拾自己这头独狼?毕竟,平泉县距离西面的同蒲铁路只有几十里!

再跑,又跑向哪里呢?往西往北肯定不行,韩信岭、灵石、丰店都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往东,是关门山南麓和太行山脉,穷山沟子根本养不住自己的两千号人;只能继续往南。然而,根据二战区长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