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确了要诛杀汉奸特务队长的目标之后,王穗花单独与李彦进一步商榷了是否要除掉宝元酒楼掌柜的议题。

军统女少校出于自身安全的理由,倾向于杀白宝元以灭口:此人不仅知道富华公司的名头和成员,而且亲眼看到周怡陪着王穗花在酒楼双双出入;更在现场目睹了日伪特务追捕、杀害周怡的全过程。今天中午他问询李彦的那些话,则显示此人已经对王穗花一行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从理论上讲,他对山西站情报二组眼下构成的潜在威胁,一点不比日伪特务组织小。

但李彦却心存顾虑,在他看来,如果这个黑白两道皆吃的酒楼掌柜暗中通日,那么自己今天就不可能完好无损地从宝元酒楼走出来。凭直觉,他认为白宝元即便不是朋友,也不大可能是敌人,况且此人社会关系复杂,背景山高水深。此刻军统在文城势单力薄,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宜树敌过多。

王穗花有些焦虑。青浦班教授过一条残酷法则:一旦潜伏特工真实的身份有暴露的可能,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堵死漏洞,无论对象是敌是友!

“你就是一贯的婆婆妈妈、不肯下手!”军统女少校忿忿地埋怨着自己的部下:“在临汾,对着一个强奸女同胞的日本兵,你都哆哆嗦嗦下不去刀!”

李彦的脸顿时胀红了,气急败坏地反驳:“你还提临汾!你不是答应过不把那晚的事说出去嘛!”

王穗花自知理亏,但情急之下也不肯让步:“那你就赶紧去把那个白掌柜做掉了,免除后患!我们奉命蛰伏一周,可是一周过去后,我们总还得出来在文城活动,那个酒楼掌柜,就像一颗*埋在我们身边,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要炸响。”

“那好,白掌柜你下手,我去收拾那个孟大脑袋!”

“你一个人,去收拾汉奸特务队长?”王穗花的嘴角露出了嘲弄的笑意:“那家伙自己有枪,手下还有喽啰,背后还有日军的文城特务机关长撑腰;你确定、你一个人收拾得了?”

李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也清楚,凭自己一己之力,想要干掉全副武装的汉奸头子,难度委实太大:

“那……你一个人去搞掉白掌柜;然后,你和我一起去收拾孟大脑袋。”

这一来,军统女少校禁不住笑出了声,她一边用手在八仙桌上墩着倒空的雕花酒杯,一边指着男下属的鼻子说:“你的脸皮真叫厚,我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李彦却没有趁着漂亮的女上司笑魇如花之际再插科打诨,相反,他沉着脸孔,盯着王穗花饱满的胸部,心底恶狠狠地说:早晚有一天,我叫你不敢再如此蔑视我!

“好了,别闲扯了,怎么对付这两个人,我们明天再敲定细节,”王穗花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周怡牺牲了,方墨书又远在临汾;至于老刘,你是知道的,不能参加武装行动。整个二组就剩了你我两杆枪,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一旦行动有个闪失,我们连个后援都没有。”

李彦没说话,内心还在为刚才女上司嘲讽自己的姿态愤懑不平。没有觉察到这一点的王穗花则继续滔滔不绝:

“你觉得,我们向站里申请再增派两三个援手,怎么样?或者,索性将聋子也从太原调过来?聋子他一个人——”

不料,李彦却突然闷声闷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头:“你脑壳坏掉了?把聋子调过来,水西门的老窝谁看守?电话谁值班?那么多的货物都不要了?!”

聋子就是情报二组的学生兵小龙的绰号。情报二组的大本营设在太原城的水西门附近,对外挂着富华贸易公司的牌子,装有一部电话,还有一个存了不少洋货的小仓库。如今二组大举南下,太原就留了聋子一个人值守。

王穗花被惊呆了,李彦对她讲话的态度从来没有这么粗暴、无礼过,不仅是他不敢,也是他不愿。可是现在,这个昔日里对自己又敬又怕(还有又爱?)的公子哥却脸色铁青,粗门大嗓。

屋子里静了下来,屋外北风的呼啸声,一下子变得清晰。

吼完了的李彦,依旧猫腰坐在那把太师椅上,闷着头并不拿眼睛看自己的女上司。若在以往,倘若李彦敢如此放肆,军统女少校早就强势弹压了,但这一刻,王穗花却只是盯着对方灯影下的身体看了一会,既没动怒,也没说话。

“太晚了,我回屋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少顷,李彦首先打破了僵局,他站起来朝门口走,一边就丢下了最后一句话:“站长不可能给你派人来的,北边几个站刚刚出事,风声这么紧,哪里有人手往这里派?你还是找中央军上校商量商量吧。”

砰地一声,走出去的李彦重重地摔上了门。

军统女少校愣愣地望着门口,良久一动没动。

李彦的这个建议也算空穴来风。还在王穗花带着他们奔波在南同蒲路前线的时候,中央军391团的那部电台,就曾经两度给山西站情报二组的这部电台发报,但是接收电报的老刘,因独自一个人留守南洋旅馆而未敢擅自回电。

中央军上校秦忠孝的来电,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