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熙的母族温氏,乃是北地豪族。同那些咋咋呼呼,恨不得用金子打斗笠,戴在脑壳上,处处炫耀自己有钱的新贵不同。

温氏往上数十代,那都是在朝堂上做官的。盛兴家族,隐于朝堂,平日里无事的时候,那甚至能搁两边站,争个面红耳赤,谁也不服气谁的。

可下了朝堂,到了过年祭祖的时候,嘿,他三舅姥爷,嘿,这不是七伯家的第十三孙么。若是大陈科举考谁认的亲戚多,那这种望族敢称第一,旁人不敢称第二。

宋光熙的表妹温倩倩,便是温家这一辈嫡系里的第十九女,与王新文贤名在外不同,温倩倩其人,跟温家一样,低调得很,不知胖瘦。

“这两年你阿爹同新党渐行渐远,尤其是你阿姐生了皇长子之后,越发的低调,就怕被人嘴外戚专权,是以此次立后,才推出了一个王新文。”

谢景衣点了点头,人之常情,便是圣贤也不能免俗。

“那温倩倩又是谁提的?”谢景衣好奇的说道,“在这当口,王新文是三个人中,最先要被排除的一个。新派独大,王公门生已经要挤破朝堂了,官家对他的依仗和宠溺,有目共睹。”

今时不同往日,帝王要做的乃是平衡之术,官家以前若是要扶持新派同太后争斗,到了这个档口,反倒要压制王公一脉的嚣张气焰了。

谢景衣眯了眯眼睛,这辈子她同柴祐琛扛了全部伤害,新派几乎没有遭受过几次毒打,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

“欧阳相公提的。”柴祐琛拿起桌上的扇子,给谢景衣扇了扇。

谢景衣嗯了一声,丝毫不意外。

因为她是黑羽卫大统领的缘故,谢家那是铁板钉钉的保皇派,选谢景音做皇后,远不及选温倩倩做皇后,来得有利。

“温倩倩若是做了皇后,那温家理所当然会有了想法,想要龟缩着,那是不可能的了。平衡之术的双方,便齐备了。再则若是我二姐姐做了皇后,皇长子变成了嫡长子……”

除非那孩子蠢钝如猪,亦或者是早夭了,那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储。虽然这些年来,也不一定就是长子承袭,但是又长又嫡,比其他人的优势不要大太多。

柴祐琛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不用担心。”

谢景衣拿了一片薄瓜,塞进了嘴中,咬了一口,吐出了一颗瓜籽,笑道:“那是官家啊!”

官家重情义。

夏日的风,都是滚烫的,谢景衣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柴祐琛一瞧,站起了身,“咱们回去罢,有人盯着就行,事必躬亲,可不是个好事儿。”

谢景衣点了点头,他们今日有闲情雅致来这里饮茶,为的还是那有乐之事。

那有乐的阿弟,叫人养在茶楼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那人做事小心谨慎,赵掌柜的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到底是哪个人来。

谢景衣也不指望,她就运气逆天,一来便能撞个正着,是以也不觉得失望。

……

一回到家中,便觉得凉快了许多。

屋子里的冰盆子,凉飕飕的冒着冷气,连带着那穿堂风,都变得更凉爽了一些。

忍冬怕谢景衣睡眠不好,日日叫人将那树上的知了全都粘了去,安静得很。

青乐站在一个冰盆子旁边,欢快的摇着尾巴,汪汪了几声,见谢景衣在床榻上躺下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四脚朝天的躺了下来,躺了一会儿,自觉难堪,又打了个滚儿,趴在冰盆边吐着舌头憨睡起来。

比起青厥,青乐是一条懒狗,谢景衣站着的时候,它能躺则躺,谢景衣躺着的时候,它绝不站着。

柴祐琛见着倒床就睡的二人,无语的摇了摇头。

自顾自的从一旁的小书架上,拿了本史记,躺到谢景衣身边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清冷,夏天里听起来格外的舒服。

“止言,项羽之败,可有项梁之故?你以为何?”

读了一会儿,见谢景衣纹丝不动的,柴祐琛偷偷的戳了戳谢景衣的肚子,板着脸摆出了老父亲的脸,自言自语的问道。

“为何一言不发?为父适才讲解,你可有听?别成日里想着出去追鸡撵狗的,你若是不好好念书,下回阿爹揍你,可不叫你娘拦着。”

“都叫止言了,你还问他为何一言不发?”谢景衣无语的睁开了眼睛,抓起了枕边的扇子,扇了扇。

柴祐琛脸红到了耳根子,“你怎么还装睡的?上辈子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个毛病。”

谢景衣惊讶的看向了柴祐琛,“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个毛病?你难不成还盯着我睡不成?”

见柴祐琛不吭声,谢景衣一个手撑,便坐了起来,指着柴祐琛不可思议的说道,“柴相公简直是天下第一疯啊,竟然偷看小娘子入睡,啧啧啧……真该让朝堂上那些人瞅瞅你的真面目,说罢,几回?”

柴祐琛哼了一声,“偶尔为之,你又不是金山银山,我日日去看,怕被人偷走了不成?”

谢景衣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