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印、说法印,演出了个烧去旧躯壳,解脱是与非的画面。

台下顿时一片掌声,一名客人喜道:“原来我听《西游记》最怕听到这一段。三个徒弟一一下场,又唱什么‘圆寂时砍下头来,连尾巴则卖五贯’,老和尚再待举一把火,岂不真成烧猪了?也就贵府里这么演,我才看出那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未死,却是成佛了!”

尤其是那道火焰一起而落,人就从坐化圆寂的形象变作站立,配上唐三藏“是非场上进将去,人我池中跳出来”的念白,真给人种放下解脱之感。

谢瑛低低念了声佛号,叹道:“不知高兄哪里请的戏班,唱出这样的好戏。我也曾听过几家班子唱的西游,可没见有这般精致的布置。”

高肃朝他靠了靠,得意地笑了笑:“那杂剧班子的人哪里懂得这些,能搬演出来就不错了。真正弄得这些精致布景的,还得是那些心思精巧,拿书香熏出来的人。”

他长身凑向谢瑛耳边,摆出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用实则也不怎么低的声音说:“你瞧那炉子,是不是跟居安斋办五美选举时一样的?”

他拿眼神勾了台下的香炉一眼,待得谢瑛露出点儿恍然大悟的神情,才笑着说:“我找了那居斋东主从前的主人家,得他吩咐,那家的东家、掌柜,还有主人家里一个卖胭脂的锦荣堂都尽力地给我备办这出戏呢。”

他有些可惜地摇着头说:“这一本只得个贫婆问心经,没的佳人出来,不然则叫你看看锦荣堂造的妆容,比他们那些唱熟了三国戏的班子扮起来还好看哩!”

谢瑛捧场地指着台上说:“那玄藏法师的扮相就比别人家好看,只看这和尚们都白白净净的俊俏相,就知道旦角扮上必定是更好看的。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再来府上叨扰一出戏。”

高肃大方地说:“谢兄要看美人儿,还真不必等着听我家的戏。中秋节前那锦荣堂就出了个眼线膏,我家里这些戏子,都是涂了眼膏扮上的,所以显得眼又大又亮。你回头就从我家拿几盒走,叫家里女眷们涂上,晚上叫她们给你唱‘锦云堂美女连环计’,岂不比去谁家听戏强么?”

他满脸回味之色,显然自家没少唱这出戏,也不知唱时有没有披挂个盔甲扮演吕布。

谢瑛摆了摆手,推辞道:“我又没那个可意的人,要来没用,高兄还是留待送给哪个佳人吧。”

高肃挑了挑眉毛:“这是怎么说的。你家里没有,外头难道还没有一两个相知的?如今那些姐儿个个都肯涂半个黑眼皮,晚上看着俏气,白天却有些碍眼,你有喜欢的就送她盒好眼膏,自己看着也舒服不是?”

那也不必了……外面相知的家里就是卖这眼线膏的。

谢瑛一时没坚辞,高肃便拍手叫人送了两盒眼线膏来,朝他喏了一声:“这眼线膏一天才卖二十盒,想买都不易买着的,我家里几个妾都还没有呢。要不是给谢兄你,换了人我宁可送他们螺子黛哩。”

谢瑛被他塞了两盒用不上的眼线膏,再还回去又不合适,只得谢过他的好意,将两盒眼线膏带回了家。别人虽没得着高肃这们用心的馈赠,但这场西游记本身就唱得好,舞台布置也新奇,不逊于晚上的三国,都是心满意足而去。

凭着这出《西游记》,高家的中秋宴竟从订了原版三国五美戏班子的人家中抢出了三分风头。高公公虽在宫里不能出来,听得他这宴会办的漂亮,给他长了脸,心里也自高兴,就连梁芳在万贵妃面前巴结讨好,献了什么眼线膏,得了娘娘的夸赞,他都没放在心上。

他轮休回家时,高肃就叫人重开筵席,请了那戏班子唱《西游记》。

开场便是陈光蕊夫妇被劫,陈夫人放下江流儿的戏份,高公公任是在宫里见了那么多美女,见着扮陈夫人的旦角也不禁赞了一声:“好个美人儿,这班子有这样的旦角压台,将来也就能在京里红起来了。”

高肃喜滋滋地把自己怎么找戏班,怎么请崔燮帮忙布置戏台,才把这出西游戏做得精巧绝伦,在京里出尽风头的事都说了。

高太监听着“眼线膏”三个字,眼皮就不禁跳了两下,问道:“眼线膏?这是、这是崔公子家里的店铺卖的?你怎地不早传个消息进宫!”

早知道是自己人开的店铺,他怎么会叫梁芳那只会溜须拍马的东西抢了风头!他自己献给老娘娘、万娘娘、还有皇后娘娘、柏娘娘她们不好么!

他恨得顿了顿脚,指着儿子说:“着你早早地娶了媳妇有什么用,还不及梁太监一个太监有心,得了眼线膏怎么不知道送人呢!”

送了啊……送给谢瑛,好叫他给外头的相好呢。

高肃闭着嘴不敢说话,叫他骂够了才说:“那梁公公虽然献上了眼线膏,可那膏子是咱们相熟的崔家卖的,咱们跟他才亲近。要么咱们也找他要些眼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