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茫虽然跟着慕容怜的脚步往前走,但他对于慕容怜要去看他这件事,是感到迷惑且意外的。

虽然他对慕容怜的记忆所剩无几,但是他很清楚慕容怜从来都没有好言好语地对待过他,更别提买了一盒点心去向他道歉了。

小孩子的爱恨情仇没那么复杂,今天你推我一下,我记恨上了,但你若明天给我一串糖葫芦,之前的记恨也就烟消云散了。所以顾茫笃信自己绝对没有收到过慕容怜的那一盒糕点——如果他确实收到过,他和慕容怜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后来那般愁云惨淡。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一路跟着慕容怜,最后来到了林姨的小屋外。

林姨的房外栽种着一株桃花,此时正值花期,开得风流稠艳。慕容怜在花树下站定了,整了整衣冠,不尴不尬地轻咳了两声,确保自己摆足了少主的架子,这才抬手准备敲门。

可指节还未触上门板,就听得里头传来了两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怎么摔成这个样子。”首先说话的女人音色威严,充满着压迫力,正是慕容怜母亲赵夫人的声音,“我让你带孩子,你就是这么带的?”

慕容怜听到自己娘亲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些敬畏又吃惊的神色,本欲敲门的小拳头就放了下来。

接着,林姨柔怯的声嗓就从门板后头传出:“……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

“我看你不是大意,你是没有脑子。林姨,你在望舒府待着的这几年,我赵素素何曾欺辱过你?这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为何不来及时报我,难道是觉得我不会帮你?”

林姨忙道:“不,不是的。我没有……”

赵夫人却是冷哼一声:“何必解释。我知道你一贯恨我,全重华都当我是个妒妇小人,难道就你是个例外?”

“夫人……”

“不用再说了。”赵夫人严厉道,“孩子我带走。你自己做好你该做的活儿,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晃。”

林姨没有出声,但门板后面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动静。

过了一会儿,赵夫人拔高了音调的嗓音刺透木板传了出来——

“你这又是干什么?”

林姨小声哀哀道:“夫人,求求您,您就把他留给我吧,您别看阿茫平日里总闹,他其实很怕生的,他在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歇息……”

“我是生人吗?!”

“不是……”

“那为何他怕我?我是会吃了他还是会毒死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还不松手!你担心什么,我就算再不待见他,难道我会坑害他?”

“……”

“林姨,你清醒清醒,我是望舒府的当家,而他好歹是望舒家的种!”

死寂。

顾茫脑袋里嗡的一声闷响,简直炸开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谁是望舒家的孩子?

赵夫人……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在说什么??!

血流轰鸣声中,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可同样瞠目结舌的不仅是幻境里的顾茫,还有慕容怜。

慕容怜似乎想拔腿就跑,可是浑身就像被灌满了水银,动也动弹不得,在门口傻站着。

就这样和赵夫人撞了个正着。

“阿,阿娘……”

赵夫人是提溜着昏迷中的小顾茫出来的。她一眼瞧见慕容怜,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

“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怜苍白地抬起一张小脸来,惶惶然对着自己的母亲结巴:“我……我……”

但赵夫人自己问完之后就没有让慕容怜回答,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了一下手,止住了慕容怜的声音。而后立即掩上了房门,阻断了林姨的视线。

林姨:“夫人……”

“不许出来!”

“夫人……阿茫真的很胆小的……他总怕打扰到别人……”林姨尽管知道自己惹她厌了,却仍是怯生生却固执地,“您……您给他瞧了病,就别再让他留您那边了……我一定……”

“你给我闭嘴!”赵夫人猛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

赵夫人似乎并不想让林姨知道外面还站了个慕容怜,她压低秀眉,低声咬牙道:“过来。”

慕容怜呆立着没动。

“你给我过来!”

慕容怜还是回不过神,又惊又怕地仰头张望着自己的母亲。

“……”

赵夫人暗骂一声,干脆搙住他的衣襟,左手提着顾茫,右手拎着慕容怜,头也不回地返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门,赵夫人就屏退所有侍奴,将顾茫往床上一丢,然后对慕容怜道:“你都听到了多少。”

慕容怜那时候才那么小,哪里经历这阵仗,吓得话也说不出,只睁大了眼睛,眸子里充盈满了惊惧的泪水。

“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