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微微僵了下。

眼睛在黑暗中无声睁开。

他自然不愿贺予共枕眠,但他状态太差了,也实在不愿贺予起争执。

贺予觉到了他忽然紧绷身子,知道他还没睡着,于是在他耳畔低声说:“哥,让我挤挤,我冷。”

“……早说了,让你睡床。”谢清呈想起身。

“你别下去,我冻得都快受不了了。”

“……”

“真,谢清呈……我就抱抱你,我什也不做。”

谢清呈见他确实也没下步动作,虽然觉得年轻男人身上如火炉,贴在自己后背都很烫,所谓“冻死了”很像是在说谎,但终究也不想再多说什了。

由他去吧。

谢清呈重新闭上眼睛,试图在年轻人挨着自己睡时带来暖意中,让自己放松下来。

贺予毕竟才二十岁,血气足,他背脊贴着他胸膛,能受到男孩子心跳和热度。逐渐,他不再冷得发抖了,慢慢也了些困意。

惜身体松下来了,心却松不下来。谢清呈坠入梦中,面前就是易北海举着菜刀,仰头疯狂大笑样子。

而秦慈岩尸身像断了线偶人,从窗口坠落……坠落……

蓦化作了无数浮游海月水母,水母飘浮在夕阳里,飘浮过布鲁克林街头咖啡馆和蔬果店。

那如同他父亲样人抱着纸袋食物从店里来,笑了笑:“谢啊……”

笑容在瑰丽夕阳中渐渐模糊了,夕阳化作了鲜血,血水从破碎尸身下不断涌,又被雨水冲刷变淡。

周木英和谢平躺在车祸现场,瓢泼大雨中警戒线拉起,肇事自启货车在剧烈燃烧着,火光冲天…

火光如鬼舌『舔』舐天穹。成康精神病院内,江兰佩轻轻哼唱着:“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放在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他冲进去,他来迟了,上是谢雪支离破碎身体……

“咳咳!咳咳咳!!”

“谢清呈!谢清呈!!醒醒!你醒醒!!”

桃花眼蓦睁开,瞳仁仍在紧紧收缩着,谢清呈身冷汗,喘息着,涣散目光中映入贺予脸。

贺予俯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枕头旁,手轻拍他脸,焦急:“醒醒,你做噩梦了。”

噩梦仿佛还在延续,谢清呈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思绪还在混『乱』中没抽离。

他看着近在咫尺贺予面庞,那阴柔英俊并存容颜会所之夜贺予重叠。

这刻他仿佛又躺在了那张黑牛皮沙发上,下秒贺予就会把殷红烈酒浇在他胸膛。

谢清呈立刻起身,强硬,决绝,下子把贺予推开了。

“别碰我,咳咳……你……离我远点。”

身体因病因梦而脆弱,但,眼神凌厉。

本能抵触。

“……”

贺予不是什真正脾气人,他片心却被谢清呈推拒,说不难受是假。

但他随即看到谢清呈苍白手在微微颤抖,脸庞埋入掌心时,连指尖都在觳觫。

贺予骤然沉默了。

他知道,那噩梦里,定也他份。

男生脸『色』慢慢变得沉郁起来,他意识到现在每次触碰,都会让谢清呈潜意识里想起曾经他们做过那些事情。

而那些事情对于谢清呈而言,无疑是段段不愿回首记忆。

他哪怕再是心,再是渴望,再怎想抱抱谢清呈,去安慰他,谢清呈都不能需要。

他存在像会加重他病情罢了。

贺予目光又热又凶无措,就那无声望着他半天,最后还是生生按捺住了那种想要接近这男人欲望,沉着脸,缓慢下了床,推门了去。

谢清呈人坐在床上,床上是两人缔生温暖。

那温暖渐次冷却了,他把头往床头架上靠,仰起了线条脆弱脖颈,而后,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管贺予去是干什,兔崽子受伤了或者嫌他烦了,他都无所谓。

他曾经想过要把最后点热血给予贺予,但在会所那夜,是贺予亲手把这捧热血倾倒了。

哪怕后来他们又同经历了生死,谢清呈内心深处也无法再如当初那样接受贺予这人。

他始终无法接受……

谢清呈就那独自冷静着,却没想到不过多久,门忽然”吱呀”声复又推开了。

他更没想到是,贺予端了杯水进来,那水是新烧,还冒着袅袅白烟。

男孩把水递给男人:“喝了吧。”

“……”

贺予垂眸不看他,兀自说道:“我以前人在家,做了不梦,就喝杯热水。会舒服很多。”

确实是这样。

在寒夜里,在噩梦余韵中,很难抵抗这样杯热水诱『惑』。

谢清呈闭了闭眼,最后还是道了声谢,接过了杯子,又从床头『药』盒里拿了两枚白『色』『药』片,就着热水吞服下去。

“这是治疗你精神埃博拉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