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珠一愣,虽然她并不太喜欢王老柱,觉得他又偏心又固执,总是给自己添麻烦,制造不痛快。

可真要听到说他不行了,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张婆子虽然说对王老柱这个老伴失望了,可也没想过他死啊!七里墩那么多同年纪的老头老婆子们,日子过得艰难,都还活得好好的。

咋王老柱这个糟老头子,王家的日子好过了,就要去了呢?

还是宋重锦稳得住,见大夫要告辞,忙一把拉住了他,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

大夫点点头,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了宋重锦,又交代了几句,收了诊金,匆匆去了。

前脚大夫出门,后脚王永贵和王永平两兄弟回来了。

永城因为有矿产的原因,即使是一个小县城,到了晚上也会关闭城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也不让城里面的人出去。

本来天就黑了他们连路都不认识,就心急火燎的出去找王永珠,哪里找去?

眼看着商铺都关门了,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偶尔几家店铺门口还有几个气死风灯笼晃悠着,照出方圆那么大一点光亮来外。

街道上黑乎乎的,半天才有打更的,举着灯笼和梆子,一边敲一边提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兄弟没奈何,只得顺着原路返回。

一进院子,先看到了宋重锦和王永珠,顿时露出喜色来:“小妹?”

又和宋重锦打招呼,刚要寒暄两句,王永贵会看人脸色,敏锐的意识到了气氛不对。

迟疑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王永珠。

小妹是怎么回来的?怎么宋重锦也跟来了?按理说小妹回来,亲娘应该高兴啊?为啥黑着脸?

王永贵的脑子飞快的转着。

“你们进去看看你们爹吧,你们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吐血了!刚请大夫来看了,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让咱们预备着!这又不是在咱们七里墩,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张婆子挥挥手,示意两个儿子进去看王老柱去。

王永贵和王永平对视一眼,忙往屋子里冲。

剩下的人也都跟着进了屋子里。

“爹——”两兄弟扑到炕沿边,打量着王老柱的气色,都揪心起来。

宋重锦将手里捏着的小瓷瓶拿了出来:“这是我问大夫要的提气丸,能让老叔提起精神来,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都知道,这是让王老柱提起最后一口气,交代后事用的。

王永贵和王永平面面相觑,看着那瓷瓶,都不敢接。

炕上,王老柱悠悠醒来,虽然脸上苍白了些,可神智是清楚的。

睁眼看到了王永珠,顿时眼睛一亮,吃力的喘息了两声,才道:“珠儿?”

王永珠走到王老柱的面前:“爹,我没事,我被宋大哥救回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老柱枯瘦的手,抓着王永珠的手不放,眼睛里沁出泪花来。

还好闺女没事,不然他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说了两句话,王老柱又喘了半天,闭闭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看向了宋重锦:“重锦——你,你过来——”

宋重锦顺从的也站到了王老柱的面前。

王老柱剩下的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宋重锦的手,磕磕绊绊的,但是十分坚决的开口道:“你们俩快,快成亲——明,明天就……就拜堂——”

啥?一家子都愣住了。

唯有宋重锦的眼神一亮。

“老叔?你让我跟永珠明天就拜堂?”

王老柱急急地喘了两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方才吐血后,软到在床上,外人看着是昏迷不醒,其实他自己知道,他听得清楚,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只不过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

大夫说的话,声音并不小,他听了个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到了快要死的时候,王老柱脑海里忍不住就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来。

他这一辈子,回想起来,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的,确实自家的老婆子和自己的小闺女。

老婆子给王家生了五个孩子,把王家烟火给延续了下去,实在是王家的大功臣。

可偏偏跟着自己没享过什么福。

自己总是嫌弃老婆子太过泼辣彪悍,让人心中不喜,可到了快要死了,再回想起来,王老柱才恍然明白,如果张婆子不泼辣彪悍,如何能在王家立足?如何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还有自己的小闺女,自己也对不起她。小小的年纪,一家子十来口人的担子,都压在了她身上,自己还为了王家,为了自己的面子,各种挑刺,看不惯。

如今想来,王老柱只觉得老脸发烧,简直都不敢直视小闺女。

更不用说,因为老二那个畜生而引起的这些事情,如果不是自己老糊涂,听了老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