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珠还记得在染坊出来,就看到宋重锦的脸黑了,想来是跟吴掌柜有关。

脸那么黑,肯定事情不小,她就不凑上去了。

一路沉闷的回到七里墩,宋重锦还以为王永珠会跟往日一样,请他进王家去坐坐。

要是以前,王永珠说不定会,可如今家里有个孙氏,不知道怎么的,王永珠不想让孙氏看到宋重锦。

因此她十分利落的接过背篓,从宋重锦挥挥手,在村口就爽快的分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宋重锦带着几分落寞的看着王永珠走远,脚步一转,没有回家,却朝着山里走去。

王永珠一回家,王家门口的棚子里坐满了人,王家院子门虚掩着,大家看似坐在棚子里闲聊,一个个眼神恨不得透过大门看到王家院子里去。

王永富被一群三姑八姨围着,脸色涨得通红。

也不知道这些三姑八姨说了些啥,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永富如坐针毡,抬头看到王永珠回来,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一口气,忙起身来接:“小妹,你回来啦。”

三姑八姨们看到王永珠,都忍不住有了几分收敛。

上次抢水,各家的男人事后都回去宣扬过王永珠的大力,还有被王永珠教训的碎嘴的婆子也曾说过王永珠脾气不好。

再加上王永珠抢水有功,家家都得了她的好,如今看到她就有几分气短。

更何况,本来她们就是来看王家的笑话的,不过是仗着王永富老实,被问急了,也就只涨红着脸,不说一句狠话。

可这王家闺女,那双清泠泠的眼睛往自己身上这么一看,不少婆子就后背冒汗。

干笑着打了两声招呼:“二妮回来啦,可是累坏了吧?快进屋歇着去——”

然后你推我,我推你的,又说了两句闲话,就一个个找借口溜了。

走出老远,还拍拍胸脯,哎呀,王家二妮子看着一脸的喜庆相,咋看人看得那么渗得慌呢?

好嚼口舌的婆子们都走了,男人们也就坐不住了,再坐下去,岂不是有看王家笑话的嫌疑?

虽然大家心里这么想的,可也别太明显啊?

因此也都一个个打着哈哈,勾肩搭背的走远了。

王家门前才安静了。

王永富擦擦额头上的汗:“小妹,还是你厉害——”

王永珠正要说点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王永贵哼哼唧唧的声音:“爹啊,娘啊,你们好狠的心啊,我好歹是你们亲生的儿子,将来要给你们养老送终,磕头摔碗的儿子啊,你们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晒死吗?我要是真晒死了,我媳妇就要守寡了,金花他们就要没爹啦——“

然后是张婆子的声音:“给老娘闭嘴,再哼哼唧唧,就让江氏把水端走。”

王永贵闭嘴了一小会,又开始哀求:“娘啊,求求你了,给我把绳子解开吧,再不解开,你儿子这双手就要废了。”

张婆子无动于衷:“那绳子是你妹子打的结,她说了,不是她亲自来解,这结是打不开的。你一天一夜都熬过来了,你妹子也快回来了,再熬一下会死啊?”

“娘,亲娘!儿子真的撑不住了,儿子要上茅房了,快憋不住了!您解不开,拿刀来把绳子割开不就行了?娘,我求求您……”

“呸,你想得倒美!那绳子不是钱啊?说得轻巧,割断了就不值钱了,你咋那么多屁事?不是要上茅房,就是浑身胳膊疼,我跟你说老三,你别跟老娘耍心眼子,你屁股一撅,老娘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话还没说完,王永珠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张婆子忙丢下老三,迎了上来,就关心闺女累不累,饿不饿?有没有晒得头晕?

王永贵有气无力的抗议:“娘,我都被晒一天了,你咋不问问我有没有头晕啊?”

张婆子眼角都不带看他:“你老妹出门是办正事挣钱的,你就是个讨债的玩意,你也配和你妹子比?给老娘闭上嘴滚一边去!”

王永珠就看到王永贵还被绑在树上,不过因为枣树下阴凉,倒还不难熬。

又有江氏一脸担心的看着,不时给他喂口水喝,旁边还放着一盆水,里面绞着帕子,不时的给王永贵擦额头。

又拿扇子给他打扇,除了胳膊难受,倒也没被晒出个中暑啊什么的症状出来。

江氏看到王永珠回来,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解释:“小妹,这下午的太阳毒,我怕把你三哥晒出个好歹来……”

这是解释她为啥在旁边伺候王永贵。

从江氏昨儿个那么给她撑腰,自己都立不起来,王永珠对江氏心中除了失望,还有几分惋惜。

因此王永珠冷着脸,没接江氏的话,江氏的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了下去,握着帕子和扇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王永珠只做没看到,洗了把脸,喝了口水,才亲自将绳子给解开了,王永贵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好半天才歇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