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晚风习习。

又是崖边清潭,灵气清新,羽裳坐在潭边浣足,秦弈就横着躺在潭边,脑袋枕在她腿上小憩。

那曾经踢出半刃,追魂索命的长腿,如今是最柔软的枕。

曾经刚烈的气息,如今只是醉人的香风。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男人心中的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吧……秦弈并不否认自己有这样庸俗的念头,男人会有的小心思他从来都有。

羽裳的自我意识不强,认准了他就以他为天,这是羽人族的特性如此,连她母亲在这方面也好不到哪去,感觉事事请示汇报的样子,都不像个族长。

也就是能比女儿多考虑些事情,不像羽裳几乎不想事了,等着秦弈说啥做啥就行。

但怎么说呢……男人在这里真能感到无比的虚荣满足,秦弈甚至觉得自己在羽人这里呆久了可能会变成一个非常自我的昏君。

但又不得不承认内心隐隐在享受这种感觉。

真是劣根。

不知道当年凤皇是不是在这帮臣属的侍奉之下都找不到北了……咳,想必太清之心没自己这么低级。再说凤皇是雌的,也就没了荒唐的余地。

“夫君何时再赴建木修行?”羽裳纤指捏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问。

“且歇两日吧。”秦弈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道:“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进去,你我如今修行相当,你略微高我一线,双修之术很适宜。”

羽裳红着脸“嗯”了一声。

秦弈倒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尊重人了,当道具吗?正想说些什么缓一下这种感觉,却见羽裳俯下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夫君能需要我,我很高兴。就怕帮不上夫君了……”

秦弈:“……”

真的是英雄冢。

他想了想,问道:“夫人原先有什么人生追求么?”

羽裳道:“挺茫然的吧……一直以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修行,反正我是族长之女,天赋鉴定之下又非常高,自然担负起了一族圣女之责,那就做好一个圣女要做的事便是了。”

“比如联姻啊,侍神啊,这类?”

“嗯……”羽裳再度吻了吻他:“所以如今跟随夫君,既是联姻,又是侍神,全满足于此,岂不就是我的人生价值?”

秦弈忍不住笑了:“我真不是神。”

“在羽裳眼中,就是。”羽裳柔声道:“此番建木之变,已经无异于小规模的仙神之战了。在这场战中,羽裳和羽人们结阵,几乎发挥不出个体作用来,而夫君区区晖阳,却成为最核心的胜负手,不是神是什么?”

没救了这妹子……

秦弈也放弃了给她启迪人生观的想法,人各有志,在羽裳心中这就是幸福,自己也暗自虚荣,又何必矫情?

“不过……”羽裳忽然说了半截。

“嗯?”秦弈奇怪地睁开眼睛。

羽裳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要说什么私下追求的话,其实也是有的。”

“哦?”秦弈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羽裳叹了口气:“从小在海中,别人说海天苍茫辽远,是个好风景,可看了五百年……只能感觉枯燥且压抑。夫君知道我第一次奉命出使大荒之时有多开心吗?”

秦弈忍不住笑:“想得出来,鸟儿出笼的感觉。”

“正是鸟儿出笼。”羽裳笑道:“我曾听说,神州人杰地灵,繁华丰盛,与大荒不太一样。可惜海天隔绝,我们从来就没见过神州是什么样的。小时候我就总在想,什么时候能自由自在地爱飞到哪一边就飞哪一边,那该多好。”

秦弈道:“如果你要去神州,我带你去很方便。”

羽裳轻轻摇头:“我在想,我憋了这么多年,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如果有朝一日,不再隔绝,所有人都能自由往返,看看神州,看看妖城,那该多好。”

秦弈沉默下去,好半天才道:“有点难……海中与神州隔绝,与大荒往来也少,并不是囚牛故步自封,实是它不得不如此固守。想要所有人都能自由往返,恐怕……”

羽裳认真道:“要经过很危险的战斗吧?”

“嗯,要的。”秦弈悠悠道:“那时候才能四海清平,自在遨游。”

羽裳道:“也是夫君之志么?”

“是。”

“那便是了。”羽裳柔声道:“我与夫君此志相合,那就辅佐夫君,荡平四海,以待河清。终有一日,所有人都能自由自在地飞。”

秦弈怔了怔,忽然觉得格调拔高了。

说实在的,他原先都没有这种让所有人都能如何的念头,格局还局限在自我需求上,就连行侠,严格说来也是实现自我价值。

反倒是感觉最没有自我主张的羽裳第一个提出了这样“为了大家都能怎样”的想法。虽然还处于初级阶段,只是个粗糙的意识,但格调一下就上去了……

秦弈忽然在想,等棒棒醒了,是否该和棒棒深入点讨论这方面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