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恩措巴在黄昏时分,发动了一次真正意义的猛烈攻击。

足足打了大半日,民夫死伤惨重,却也难逾雷池一步,便是那些夹在其间的小部落的吐蕃武士也死了不少人,但他们连爬上城墙接近对方与对方肉搏的机会也没有捞到。

这让所有人感到失望。

而太多的失望便成了绝望了。

以至于最后,即便是督战队连接砍倒了数十个逃跑的人,也没能阻止这些民夫的倒卷潮。

攻城也是个死,倒不如被督战队一刀砍了来一个痛快的。

看不见那些倒在城墙之下受伤严重却又一时不得死的人了吗?

在哪里翻滚着,哀号着,乞求着有人能去拉他们一把,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可这个时候,谁愿意去呢?但凡靠近到城墙,上面呼啸的羽箭总是能将接近的人射倒在地上,人没有救着,倒是会添几个在那里呻吟的人。

看到那些拖着残肢的家伙,一些甚至连肠子都露到了外面的家伙在地上往回爬着,血水染了一路,任谁又能不胆寒呢?

代恩措巴不认为自己损失很重,因为死伤的不过是些民夫而已,在他看来,战斗从自己派出真正的精锐战士的时候,才正式开始呢!

现在,城上的那些人,大概率的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手还拉得弓吗?臂膀还能举起刀吗?便是杀气,此刻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吗?

他稍稍地等了一柱香的时候。

别小看这一柱香的功夫,这却是在长期的战争之磨砺而出的极为老到的经验。

持续的攻击的确会让对手感到疲劳,但也会刺激对手的战斗潜力。打到一定的程度,人就会变成一具麻木的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是机械地听从上级的命令,不知疲倦了挥动钢刀,拉动弓弦。

此时,战斗突然终止,士兵们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疲倦立刻便会像深海一般不可阻挡地袭来。这就像我们在进行剧烈运动的时候,当你过了一个极点时候,便不会感到劳累,但当你结束了运动,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起床,你会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酸痛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代恩措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城上的敌人已经喘息得差不多了,而疲劳此刻也正在深刻地侵袭着他们,所以,他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与先前的混乱不动,正规军队的进攻,没有太多的花哨,反正显得严谨无比。慢吞吞的队伍缓缓向前压进,但却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一人高的蒙着牛皮的大盾居前,上百面这样的牛皮大盾顶在最前方,就像是一堵移动着的墙,而后方的士卒,手中的大盾举在头顶,使得这一波士兵就像是一块移动的岩石一般,虽然动作不快,但却压力十足。

在他们的后方,是更多的抬着云梯的吐蕃士兵,与前方持盾着重甲的士兵不前,这些人都是身着皮甲,队形也要松散许多,他们是准备蚁附攻城的,身着重甲,却量不便攀爬,在云梯之上,那是要动作极快的。

投石机呼啸着,将无数的石弹倾泄了过来,强弩带着火星飞掠而来,目标却是城墙顶部的那些网格状的木头格子。

很快,一道火线,就在城墙上端漫延了开来。

张淼就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发动了他一直都没有舍得动用的投石机。他只有区区二十台,与唐军那种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标准化配件不同,他们在昌都,可没有这样的技术水准,所以,损失一台,那就少了一台。这种大型的武器,一旦安装,就不容易移动,被敌人发现了所在,必然会招来疯狂的打击,存活的机率,其实并不大。

他忍了一天,就是为了多干掉几个吐蕃正规兵。

“发射!”张淼厉声吼道。

二十台投石机足以覆盖现在吐蕃军的所有区域,每一台投石机投掷的并不是单个的石弹,而是用一个网兜装着的大小十来斤的碗口大小的石头,当这些网兜飞到半空,动能便会让内里的石弹挣脱网兜的束缚,变为漫天石雨落下。

当这些石弹黑压压的布满天空的时候,后方的代恩措巴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对手的狡滑,超出了他的想象。

“找到他们的投石机,摧毁他们!”他愤怒地下令道。

但这道命令,并不足以将眼下飞在空中的石弹怼回去。

石弹落下,击打在那些举着的盾牌之上,蒙着牛皮的木盾,并不能承受这样密集的打击,牛皮或者还是好的,但内里的包板却是断裂了,一起断裂的还有举盾的手臂。

当乌龟壳出现了裂缝,也就露出了内里脆肉的肌体,紧跟而来的石弹,立时便将密集的队形给打得更加松散了。

有人被击中了脑袋,自然是当场毙命,有的人没有被命中要害,却也免不了筋断骨折,也有轻伤的,仍然忍着疼痛继续向前。

原本慢吞吞的队伍,在这一刻,骤然加速向前。

城墙之上的薛仁孝自然不会浪费这样好的机会,几乎就在乌龟壳出现缝隙的一霎那,所有的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