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大路的中央。

他甚至连一个护卫也没有带。

耳中传来马蹄声如雷,眼中黑甲骑兵乌云一般的滚滚而来,薛平不为所动,就这样像是一块石头一般横亘在大路的中央。

骑兵奔近,如同波浪一般的娴熟的左右分开,中间自然也传来了喝骂之声,但旋即又平静了下来,反而纷纷勒停马匹,伴随着号角声响起,更后方的大队骑兵亦是降下了速度。

薛平在武威两年有余,李泽麾下的亲卫义从,不少人都是认得他的。

李泽的中军大旗渐近,薛平终于抬起了头。

闵柔,屠立春两边一分,李泽缓缓地走了出来。

“薛侍郎,你是专门来迎接我的吗?”神态极其憔悴,两眼红肿,头发散乱的李泽,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平,淡淡地问道。

“是的!”薛平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想壶关的事情,大将军必然是已经知晓的了,所我来迎接大将军,想与大将军好好地谈一谈。”

李泽哧笑一声:“谈?有什么好谈的?薛侍即在担心一些什么?”

薛平顿时哑然,是啊,他担心什么呢?这话,好说出口吗?

“担心我谋逆?”李泽俯下身子,通红的眼睛逼视着薛平:“担心我为了泄愤不顾一切地乱来?抑或是其它?”

“大将军忠心为国,绝不会有此意,这一点,薛某是信得过的。”薛平眼神有些躲闪。

李泽有些失态地狂笑起来:“薛侍郎,所谓口不对心,就是你现在这般模样了,如果你真是信得过的话,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很闲吗?”

薛平被怼得哑口无言。

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管薛某人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不与大将军见上一面,薛某终是不能放心。”

“我会让你放心的。”李泽冷笑了一声,两腿一夹马腹,缓缓前行,眼见着李泽的精神状态比起平时明显有异,薛平那里能放得下心来,赶紧翻身上马,紧紧地跟在李泽身边并行。

李泽率一万五千余骑兵抵达壶关。

壶关的反应却是奇怪的。

普通军民兴高彩烈,欣喜万分,因为这等于是封上了包围潞州的最后一块短板,也让壶关没有了任何担心敌人袭击的忧虑。

但整个上层却是忧心忡忡。

因为谁也不知道李泽面对王夫人之死,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王夫人之死里面牵涉到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宣诸人口。

隔着壶关十里,一万五千骑兵下马,开始扎下营盘。看到这一幕的薛平,总算是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暂时放进了肚子里。

距壶关十里扎营,李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长长一揖到地,薛平真心诚意地道:“大将军果然胸有沟壑,能容万物,薛平叹服。”

李泽眼神有些古怪地盯着薛平,冷笑道:“是吗?薛侍郎是这样看我的吗?”

“早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薛平汗颜道:“薛某在这里给大将军陪罪。”

“不必!”李泽摆手道:“我没有你想得那样大度。”

两人正说着话时,一骑飞奔近前,来人翻身下马,向李泽行礼道:“启禀节帅,秦诏率部自乐安而来,欲入壶关,为褚晟将军所阻,两军现在壶关之下对峙。”

“秦诏不是应在乐安整军吗?怎么来得比我还要快?”李泽冷笑地看着薛平。

薛平目光躲闪,垂头道:“大将军,秦诏本来就是皇帝元从禁卫的首领,他所带的人,也是皇帝陛下的贴身禁卫。”

李泽点了点头:“是不是现在韩琦也在率兵来壶关的途中?”

薛平干咳了几声,却没有说话。

“传我的命令给公孙长明、屠虎等人。”李泽道:“既然皇帝陛下的元从禁卫已到,秦大将军也到了,那么陛下的护卫,也就用不着我们的人了,让他们全体撤出壶关,到此与我汇合吧!”

“遵命!”来骑拱手领命,翻身上马,如飞而去。

“大将军!”薛平有些吃惊地看着李泽。

“怎么啦?如此可还合薛侍郎的心愿?秦诏放弃在乐安整军,匆匆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们不是在担心我吗?现在我把我的人,全部都撤出壶关,壶关天险,尽数付于秦大将军守卫,岂不正好?”李泽道。

理论上自然是这样的,但眼下情形却让薛平心里头打鼓,李泽话中的讥讽意味太过于强烈,只怕便是一个木头人,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愤懑之意。

丢下这句话后,李泽转身拂袖便走。

“大将军,你既已经到了壶关,便该与我一起进关去拜见陛下啊!需知陛下日夜思念的都是见你一面呢!”薛平在身后大声喊道。

“不见!”李泽头也没有回,道:“李某现在要料理家事,没时间也没心情去见陛下。要是勉强去了,指不定便会冲撞了陛下,伤了君臣感情,那反而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