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一回,当初痛斥备倭卫的士绅们又都急了。

这些人在宁波有银子,有粮,有地。

一看商贾们贩售鱼赚了大钱,怎么可能不冲进去分一杯羹呢?

有的士绅,是亲自出面,收购鲸鱼,进行处理。

也有的,则是让自己家里的下人以经商的名义出现。

还有的人,是偷偷入了私股,与商贾合流。

总而言之,他们在这买卖中,有巨大的投入,也生出了巨大的利益。

譬如鲸油,只需加工,转手之间,获利就是五倍以上,还有鲸肉、鱼干、腌鱼。

这日进金斗的感觉,很爽。

突然一下子,水寨里的船不出海了,对于他们而言,可是灭顶之灾啊。

多少的货物,都与人洽商好了的,交不出货,咋办?

到底什么时候出海,出了什么事,以后还会出海吗?

寻常人是不允许下海捞鱼的,大明有海禁令,只有水寨的人才有资格。

而且,就算你能私自出海,你能有本事一两天时间里,满载而归这么多大黄鱼,敢去捕捞巨鲸吗?

他们这才意识到,没有了备倭卫,他们的财源就断了。

于是一群老少士绅,坐不住了,个个急红了眼睛,到处去打听,随即便风风火火的赶去了知府衙门。

毕竟,备倭卫的后台,他们打听好了,好像……惹不起……

算来算去,还是知府温艳生好欺负一些。

于是上百人气势汹汹的将知府衙门围了。

这是年纪大的一部分人。

接着,还有不少闻讯而来的读书人。

显然,大家脸色都很不好看,不过毕竟他们还是很客气的,推举了陈太公为首的十几个士绅进去。

温艳生真心很不喜欢这些人,这些人在地方上的能量很大,而且还特喜欢搞小圈子,一群人以乡情为纽带,你娶我女儿,我孙女嫁你侄子。

总而言之,这么一群人,几乎把持着地方上的一切,他们还特喜欢供养自己的子弟读书,读书读的好的,中了进士,入朝为官,这是他们在京师里的凭借。资质平平,勉强中个秀才,在地方上呢,和一群读书人厮混一起,每天鼓噪各种舆论,今天骂这个,明日骂那个,嚣张跋扈,官府都制不住他们。

若是资质再平庸,连秀才都不中的,要嘛就暗中经商,要嘛就管理着家里的数千亩地。

官府里凡有什么不合他们心意的事,他们便炸了,一窝蜂的来。

若是一个两个这样的人,温艳生堂堂知府,自然不太看得上他们,可若是三十个、五十个这样的世家大族呢?

惹不起啊。

“来,喝茶。”温艳生压下心底的不喜,脸上笑容可掬,在他们见过了礼之后,笑得很和蔼。

“茶就不喝了。”陈太公的手上拄着拐杖,他已年过九旬了,一头的白发,此时冷着一张脸,显得有些烦躁!

说起这九十岁的高龄,在这个时代有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他有十六个儿子,七十多个孙子,枝繁叶茂。

更更重要的是,他的儿孙和各家的子女们都成了亲,自己的女儿、孙女们,几乎嫁的,也是这样的士绅人家,这还没有算上他家里出了一个进士,两个举人,进士在京里做御史,逮谁骂谁。两个举人呢,现在也求了个官,虽只是县里不入流的官儿,不过有这个家底撑着,日子并不太坏。

他在宁波府,无论走进哪家的府邸,这当家之人出来见了他面,不叫他伯父,就得叫他外父。

宁波府里拿得出手的家族,也就这一百多号而已,这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这时代通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从太祖高皇帝时期开始,一百多个家族彼此建立的血缘关系,可谓是牢不可破。

陈太公的脸色不好,脾气也糟糕,他有脾气糟糕的资本,坐下后,双手拄着杖子,便沉声道:“老夫来此,就问一件事,那备倭卫,今日为何不出海?”

“就为这个?”温艳生汗颜,为了这个,他们就来了这么多人,还气势汹汹,兴师问罪?

这啥意思?摆明是欺负我温艳生是外乡人,妥妥的要给自己立马威啊。

温艳生倒是表现得冷静,笑吟吟的打开茶盏,吹着漂浮在茶中的茶沫,顿了顿,才镇定的道:“噢,原来是这事?难道陈老先生不知?备倭卫……近来都出不了海了。”

“啥?”陈太公后头的众士绅,一个个脸都绿了。

都不出海?

那鱼咋办?

没有鱼,投入了这么多银子的工棚和作坊咋办?招募了这么多的人手,就这样解散了?

最重要的是,在其他各府,不少人早就约好了,都等着货呢,许多人甚至连定金都交了,若是缓交个几日,还说得过去,可你备倭卫都不出海了,交不出货来,是要惹来官司的。

其他各府,敢来大批买你货的人,人家敢给你下定,就绝对不怕你们跑了,人家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