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回到家里,虽是家徒四壁,陈凯之却感觉心情放松了许多,屋有些漏雨,墙壁上有水渗出,陈凯之忙取了木桶,放在渗水之处。

他心里想,这世上没有人将凯哥打倒的,凯哥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弃,所以……先睡觉。

等一觉醒来,天却是放晴了,阳光洒落,光芒万丈,外头却有人叫门,陈凯之出门一看,却是方先生来了。

方先生是第一次来陈凯之这里,见这漏屋,面上没有所动,心里却是泛起一丝异样。

陈凯之邀他进来,方先生只一袭青衫,命随人将他的琴搁下,坐稳,眼里带着笑道:“遇到了挫折,学业也荒废了?拿你的功课来,读书,不是为了功名,读书,是修身,是明理。”

接过了陈凯之的功课,方先生颌首,倒是很满意:“进步不小,不过你对《尧典》的理解还未吃透,来,坐下。”

接着便开始讲解起来,陈凯之本来心还乱着,可是渐渐的,竟也平心静气起来,记下先生摘要,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道:“多谢先生赐教。”

方先生含笑:“老夫今次是厚着脸皮来,是非要让你听一听老夫的琴音不可,你啊,功利心太重,总要洗涤一下你的心才好,你听好了。”

一方琴摆在了案上,方先生先去净手,方才坐定,轻动琴弦,眼睛闭上,手指轻动,那高山流水之音,便在屋中回荡。

于是屋中顿时传出潺潺流水声,溪流淙淙,音色撩人。

那荀家小姐虽然凭着印象,将这曲谱了出来,却还有一些疏漏,陈凯之对这高山流水再熟悉不过,只一听便明白大概。

反是方先生,一旦抚琴,便落入了混沌之境,如痴如醉的样子,沉浸在琴音里,一曲拨弄完了,久久无法回神,张眸时,目中似有几分醉意,他叹了口气:“怎么样,听了这琴,可有所悟吗?”

“恩师,我觉得此曲的第二段的收尾处,该用……”

“住口!”方先生大怒:“天上之曲,完美无暇,岂是你可以大放厥词的?”

陈凯之觉得自己不说,心里不免难受,憋红了脸:“可是我觉得,这曲儿确实有几处……”

“滚!”方先生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啊……”陈凯之想不到这恩师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他踟蹰了老半天,憋红着脸仿佛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方先生见他真挚的样子,脸色缓和一些:“想说什么?”

陈凯之叹了口气道:“恩师,这是我家,从这里滚了,我就无家可归了。”

方先生又气又笑,只得长身而起:“那我走。”收了琴,忍不住道:“俗,俗,俗不可耐。”

他的来意,本是给陈凯之打打气,谁晓得这厮,简直就是榆木脑袋,抚琴给他,教他静心,他倒好,还想大放厥词。

方先生越想越怒,一股淡淡的悲哀涌上心头,还是大弟子好啊,才情俱佳,不可多得,这意外收的的小弟子,实在……实在……榆木脑袋,真是榆木脑袋啊,想我方某,一世雅名,如今,要毁于一旦啰。

陈凯之将方先生送到了门口,才行礼道:“恩师,再会。”

方先生这才不经意地道:“噢,有一件事,新近从同知厅传来消息,七日之后,同知要亲自考教你,你好生读书吧。”

陈凯之不觉得意外,道:“学生一定好好努力。”

“只怕……”方先生却只撇撇嘴,显得并不看好:“虽是这样说,只是那杨同知势必不会让你过关,所以这场考教,不易啊。”

陈凯之道:“无论如何,学生也要试一试。”

方先生便哂然一笑:“是啊,老夫差一点忘了你这渴望上进的性子。”

他的口吻仿佛自己上进,反而成了罪孽一样,陈凯之对此,不以为然,咧嘴笑了:“恩师啊,因为学生非要上进不可,学生穷怕了,退无可退,无路可走,现在脚下无论是阳光大道还是独木桥,都只有勇往直前。”他很洒脱道:“我没什么可输的,所以押上自己的所有,也要赌一赌这前程。”

方先生想要摇头,鄙视他,结果入目着这破屋,却是笑了,背着手道:“好啊,明日记得来学里读书,不可偷懒,走了,这里俗气冲天,不自在。”

陈凯之望着恩师的背影,虽是被狠狠鄙视了一通,心里却很犯贱的升起一丝暖意。

其实……

他知道这一次希望很渺茫,因为他很清醒的明白,那杨同知所谓的考教,不过是做个样子,他总有办法,出一道题难住自己,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已经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了,神仙打架,殃及鱼池啊。

心里摇摇头,想要笑,他深谙人心,可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这朱县令,要为自己出头。

不管了,读书,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打开书,却忍不住想,张家那儿,怕是已经开始袒护起那张如玉了,也就是说,这一次已经不再是张如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