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鲁东立刻上前制止,道:“古相所选之人,非常不妥。先前两人与方虚圣年纪相差不大,相赠相送,实属寻常。但宗午源年纪颇大,文位又是翰林,算不得庆国年轻人。”

宗午源迈步上前,微笑道:“与方虚圣比,我等功绩微末,都可称得上年轻人。不过是名位而已,何将军就不要斤斤计较了。更何况,三人年纪依次增大,除我之外,似乎没有太合适的人,否则,我庆国必然有人站出来反对。何将军,你且问问。”

何鲁东望向庆国读书人,哑口无言。

大部分庆国人都觉得很寻常,宗午源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身为半圣世家的嫡系子孙、三十岁的翰林,如果连他都没有资格出面,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资格。

但是,方运发现其中一些官员冷着脸,明显反感宗午源的话。

方运点点头,道:“不错,午源兄声名赫赫,当年未及三十便成翰林,堪称庆国年轻一辈的文人领袖。”

那些原本反感宗午源的人听到这话,眼中的厌恶之色更重。

宗午源目光一闪,立刻解下腰间佩剑,道:“宝剑赠英雄,诗词送名士。方虚圣既是英雄,又是名士,那自然是宝剑与诗词一起相送。此剑绝非泛泛,乃是我庆国名将顾青原之佩剑。”

听到“顾青原”三个字,景国许多人脸上的笑意消失,连方运的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

这位顾青原在一百年前号称军略无双,压着景国打,现在毗邻象州的永州,就是顾青原从景国手中夺走。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宗午源赠送的诗词肯定有问题。

就见宗午源双手托剑,缓缓诵诗。

“游人景都去,

宝剑值千金。

分手脱相赠,

平生一片心。”

许多景国人先是疑惑不解,但旋即面有怒色,但是却只能把怒火压在心里。

这首诗表面看非常普通,只是说方运要回景国,宗午源把宝剑赠送,代表一片真心,字浅情深,本身是不错的诗词。

但是,读书人不是莽夫,许多诗词文章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方运本来就有所戒备,听完此诗,立刻想起《史记》中的一个典故。

《史记》中记载,季子在出使的途中,遇到徐君,徐君很喜欢季子手中的宝剑,但没有讨要,季子也看了出来。不过,季子要佩剑出使他国,什么都没有说。

等出使他国完毕,季子回返,准备把宝剑赠予徐君,但是,此时徐君已死。于是,季子就把宝剑挂在徐君坟前的树枝上。

这是一段被古人称颂的故事。

同样的典故,同样的诗词,若是颜域空用,那必然是一片真心,但若是宗午源所作,明显有诅咒方运死的意思。

若宗午源不是世家子弟,面对这种诅咒,景国有权直接到刑殿上诉,严查此人,毕竟是十分严重的以下犯上,违礼。但是,宗午源不仅是世家嫡系,而且宗圣还活着,就算撕破脸皮起诉宗午源,最后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最多是宗午源口头认错不该乱用典故。

景国众人憋着一肚子火。

一些庆国人露出得意之色,斗诗论文、唇枪舌剑,乃是读书人的本事,庆国丢失一州,骂一骂方运也算出了口气。

不过,那些文位较高的庆国读书人大都微微低头,他们明显不屑于参与这种争斗,但身在庆国,又不能反对同国之人,只能沉默。

方运知道,现在庆国人都在看自己笑话,都想让自己情绪失控说出一些失礼的话,但是他淡然一笑。

无论是宗午源还是庆君抑或他人,全都不明白方运为何毫不在乎。

庆国文相老奸巨猾,立刻轻咳一声,拱手道:“方虚圣,我庆国三人已经赠诗完毕,若您不嫌弃,就回赠一首吧。您是离开之人,按惯例不作送别诗词。此刻正值无限春光,桃花初放,江水滔滔,任意一景皆可入诗词。”

方运微笑道:“我想作两首词。此地既然是江南,那第一首就作《忆江南》吧。”

“恭候虚圣大作!”古复后退一步,表示礼敬。

方运背负双手,微微抬头,望向长江。

在场大多数人立刻微微颔首,有的人甚至稍稍弯腰,表示对方运的敬重。

方运慢走几步,走到十里亭中,张口诵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方运诵完这首白居易的名篇,赞声雷动。

“好!”

“不愧是方虚圣,同样是临场所作,一人压三士!”庆国一位老翰林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色彩浓烈,异常明丽,一词道尽春日江南的美丽!”

此刻庆国人就事论事,没有人敢指责,也没人愿意指责,毕竟是写得真好。

“日出江花红胜火中的江花,应该是江边的红花吧?”

“不好说。旭日东升,可染红江中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