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远:

对了,我在淡水镇的江湖上,叫做张牛眼。

老彪和三墩告诉我,混江湖有绰号很正常。我说可是叫张牛眼不太好听,我以前在庆州叫做小员外。

他俩说,绰号这东西,哪能随自己喜欢,都是别人一个凑巧给叫起来的,比如老彪还叫傻爱国呢,所以别计较,椭圆就好。

另外三墩还告诉我,大招现在也有个外号,叫做粉红小海豚,但是这个千万不要当面叫,也不能被大招听到,否则可能会死。

三墩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大招就站在门口。

我不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打起来。但老彪跟我说,就算打起来,三墩也不可能还手,那个莽货认死理,一辈子都对“老大”这个词,看得很重很重。

至于小正和小翔他们,都是后来突然就离开的。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是否会偶尔想念我们在淡水镇的日子……但我想说,我很想念。

因为,再没有比那更舒心的日子了。

那段时间,作为沙漠卫星计划的张总,我在淡水镇走到哪都被追捧。而除了按外甥女婿的交代说一些话,介绍公司的情况之外,我的任务,就是随便玩儿,花钱。

人生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没有了。

给钱就花,交钱就收,反正也不是我负责收……至于要退?当然也可以退啊,我这个人对这些没太大所谓,总之买卖不成仁义在。

我只是有时候自己会突然好奇一下:为什么一定要是在淡水镇做到中高层的人的钱,我们才收,还得熟人介绍,而且规定的数字,要30万那么高。

我想要没有这个只收精英的规定,我们一定能收到更多钱。不过也无所谓了,外甥女婿那么有钱。

后来,没太久,有一天小翔突然告诉我,说淡水镇来了几个大人物,摇摆机的曹大勇,海豹油的郭加兼,日生床垫的山田长幸。

当时我想,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就是那之后没几天,南关省刘sheng长带团访问广州。他跟江澈是老熟人了,约了见面,聊茶寮集团的发展。

因为我也是南关人嘛,家乡父母官来访,所以那天,江澈也带我去了。

干坐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会晤结束出来,外甥女婿才想起跟刘sheng长介绍说我是他的小舅,庆州人。刘sheng长很客气地握着我的手,一路跟我寒暄着,把我们送到酒店门外。

这样,等我再回到淡水镇的时候。他们就说,那三个公司的大人物都想跟我见一面。

在淡水镇当然是我做东。饭局安排在我和小翔他们平时常去的一个小饭馆,见面也是随便聊。

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是小翔私下跟我说,那天很多人都在议论,说我果然是见过大人物,大场面的,根本没太拿那三位太当回事。

结果,那三个货也没太拿我当回事,几天后,他们再次找到我,很直接地说:“我们都清楚,你只是站在台面上做样子的人而已……我们想见江澈。”

我所知道的事情,就到这了。

反正我这个人的立场很简单:

站在静静的角度,就算是江澈这个外甥女婿,也得算半个外人,凡事我得替静静想;

然后站在他们两口子的角度,又其他人是外人,我这个当小舅的,自然得维护他们。

…………

为什么江澈会规定接受投资必须得是淡水镇各家公司的中高层,需要经由熟人介绍,资料齐全,而且最低额度高达30万?

因为这是收割的“尺子”高度。

1996年,在淡水镇,镰刀从这样一个高度剌过去,能保证收割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传销获利者,经营者,而不是普通受骗的民众。

这件事江澈的本意和最初的目标,其实也就是把淡水镇收割一遍,同时把这一时期如火如荼的传销势力打压下去一些。

他没想到的是,做局用力过猛了。捞小鱼的网,竟然引来了大鱼:曹大勇,郭加兼,山田长幸。

别的不说,就最后这个山田长幸所代表的那家日苯公司,江澈还是有印象的,90年代中期,很多大学毕业生都干过或中过他们家的传销套路,几十年下来,这家公司至少从中国掠走上百亿资金。

所以,要不要干这一票大的?江澈犹豫了一晚上。

他打电话和郑忻峰商量,那混帐激动得不行,差点奶业大会都不开了。

江澈说:“你就不稍微担心下吗?”

郑书记说:“担心个屁啊,本行生意,咱那么多保险。再说骗之大者,为国为民……干脆让我来。”

江澈决定干了。

为此,他先去燕京找了一趟李泊,真凭实据地,跟老头聊了一下外商传销目前造成的问题,希望他能动用手中的力量,集中某个时间揭露一波。

然后,他又找到了之前那个傻乎乎,但是正义感很足的女记者:颜月舞。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