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带了些粗糙简单的食物,江澈和高晓松、老狼,刘名声、薇薇师姐,还有其他民谣歌手一起,回到入夜后的舞台续摊。

大概十几个人,就这么零零散散围一圈坐着,手里拿着啤酒瓶……把木吉他放在一旁。

偶尔有人来了兴致,放下酒瓶拿起吉他弹唱一首不知名的歌,趁着酒意把声音和情绪都洒在夜风里。

“好。”

一个唱完,大伙儿胡乱吼几声,然后下一个。或也有时候,一个唱到一半,另一个拿起吉他接上,唱个简单地和声。

这场景哪怕江澈其实不是个文艺青年,依然觉得有趣,有一种莫名地放松感和寥廓感。

依然有些青涩的老狼,就如他二十年后一样腼腆少话,哪怕喝得多了,也是缓慢的语速,大多时候安静在听,偶尔才说几句。

他也唱歌,把吉他横在膝盖上,低着头很自由,很平淡地唱。

这个时候江澈才知道原来他自己也写歌,而且写的还不错,就像许多人都是在多年后通过网络综艺认识了一个腿很白的胖子,返回头才知道,高晓松原先也唱歌。

大多数时候是高晓松在说话,京城侃爷的风范一,就有点儿拦不住的架势。

他是能说的,古今上下,天南海北,军事政治,秘闻八卦,什么都能跟你扯。文史能讲,黄腔能开,就是四九城里一代代少年人拍婆子的那点事儿,讲来照样有满满的滋味。

“老崔,崔健你们知道吧?我给你们讲一个老崔当年的事,他丫当年臭装,差点让人花了(打伤)……”

“你说谁,宋柯?那我铁瓷啊,欸我给你们讲一宋柯的事啊,你们知道他长那样,凭什么招那么多姑娘么?”

“对,他吉他谈得是不错,不过主要不是这个,是他那话儿……嘿,天赋异禀。”

“窦唯?熟,那也是我铁瓷啊,那小子个性比较怪你们知道吧,现在好像不做乐队了,单玩儿,越玩越开。”

“……”

在高晓松的嘴里,谁都是铁瓷,谁那点事儿,他好像都在场,而且能讲成故事。

这样的人注定有一口饭吃,或者准确点说,高晓松同志其实打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完全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他的家庭背景在那里——外公是深大首任校长,外婆是北航筹建人之一,外舅公式燕京城四大名医之一,舅舅是清华系主任,父母也都是清华教授,母亲还是梁思成的学生,继父更牛,是开国副总理之孙。

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在这样一个时代,去叛逆,去做一个满怀江湖和梦想的文艺青年。

当他多年后说出那句其实挺让人糟心的话——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被日子折腾散了的人会想说,去你妹的吧,问题他真的可以,他人生最大的阅历和认知缺陷,就在于他根本不知道,对于很多人而言,其实“苟且”就已经不易。

高晓松是喜欢江湖的,对他而言,那些被人砸场子的“艰难”,那些放低姿态故作老道的江湖应对,都是带有幻想色彩的经历和故事。

理想主义的人大概都是这样,哪怕在倒马桶维生的时候,依然可以幻想着《上海滩》的剧情,安慰自己是丁力。

“哥们你早说啊,话说我刚刚差点以为你是江湖人,找事呢,吓我一跳。”高晓松醉得有些厉害了,凑到江澈旁边说:“怎么说,有空去趟燕京城,哥们带你玩儿?咱哪哪都平趟,你信不信?”

江澈苦笑着点了点头,到这儿,心里那点儿恶趣味也收了,返回去说:“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之前说那句歌词,它到底怎么样?”

“……是歌词吗?”

“是啊……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两条鱼儿穿过海一样咸的河水。”江澈这回把词给唱出来了。

周围人都愣了一会儿。

“有点梵唱的感觉。”

老狼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止不住点头。

“这样就合理多了,还有么?”

“我想想……你们听下这句”,江澈低声哼着,“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茫雪呀,山谷里有金黄旗子在大风里飘扬。”

“这,有点意思啊。”有人把吉他拿起来了,试着去弹一个曲调。

“这丫是个会写词的”,高晓松则说,“白茫茫茫雪,为了凑曲子,这有点儿不择手段的意思,硬多出去一个‘茫’……不过意外挺有味道。”

这天晚上趁着酒兴,江澈和一帮文艺青年一起把歌“写”完了。

“你们说,这歌叫什么好?”

写完大伙议论了一会儿。

“叫《万物生》吧。”江澈忍着笑说。

…………

第二天上午。

高晓松来找江澈。

“听学生会那个刘名声说,哥们你有做生意?还是特牛掰那种。”高晓松前阵子刚在嗨南败了一个酒吧,赶着市场经济的大潮,壮志未平,“怎么着,带带兄弟?”

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