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少年时代打过的架,只要不是太恶劣的,到后来都会变成有趣的记忆,甚至给人感觉更亲近些。

但是这一段隔的实在是太远了,江家与这位“故人”之间并没有太多联系。江老头也不是那种会硬往上凑,指着自己鼻子说“我是谁谁谁的儿子”那种人。

老头傲着呢。

年初二,村里热闹得像是同时开了十场大堂会。

本村,本该出门走亲拜年的人家大多推迟了行程,留守家里,反过来,外村外乡来拜年连带看热闹的人,很多都赶在了这一天。

前世这天,江澈还出去站道路两旁人堆里看了一会儿热闹,这辈子他连去都懒得出去了。

二叔和小叔家的孩子跑回来,满是惊奇地议论着,长得很高的小轿车,满头白发的老头,额头光光的官。

江澈在陪爷爷钉蜂箱。

“再钉一个应该就差不多了。”把第三个蜂箱翻过来,江老头仰头看了看。

越江省农村建房不是四合院。架构大点的老屋,进门正面是大堂,两边有天井,天井上头开一个长方形的天窗,雨水和阳光都能进来。

一个老旧的蜂箱就挂在这个开天窗的内屋檐下,蜜蜂进出能直接走天窗,一般并不妨碍正常生活。

江家不是养蜂人,只是江老头会弄这个,前些年抓了窝野蜂,这一养,也好多年了。

说是养,其实平常根本不必去管理,除了偶尔看见一种在这边农村土话叫做“蜂虎”的大型昆虫出现,攀在蜂箱上大屠杀……上去给它一鞋底就好。

看架势老头离家这一年要把屋檐下挂满,江澈说:“爷爷,这季节,野蜂不好抓吧?”

江老头说:“别人不好抓,我自有办法,以前要不是怕养多了你们几个娃儿被蜂蜇,我早全挂上了。现在既然要走,正好都挂上,一年赶巧回来取一两次蜜就成。”

“嗯。”江澈双手平稳用力,使刨子把一块木板刨平,白色的刨花从刨子上方翻卷出来,散出来杉木的味道。

小堂妹江莹过来翻走一卷长的,捋开,蒙在眼睛上,张开双手故意转个圈,说:“哥,你猜我还能看见你不?”

江澈往旁边让了让,她的小脑瓜跟着转,江澈笑着说:“我猜能。”

“被你猜到了,咯咯。”江莹把刨花摘下来,两手扯开对着天空看了看,又问:“哥,去临州城里上学穿什么衣裳?”

“到时哥带你去买。”

“嗯,那我先去玩。”

小丫头蹦蹦跳跳出去了,这几天正跟村里小伙伴告别呢。

江老头过来,拿起江澈刨好的木板,眯眼看了看,说:“行了,想看的话,你也去看看吧。”

“没什么好看的。”

江澈记得前世的情况,那家伙回来一趟,劳师动众,连县长、副市长都出动了,最后除了修了自己家的祖坟,好像什么都没干。

村里使劲扒拉的没捞着好处,县里和市里也没拉着投资,用现在话说,就是所有人都被他涮了一遍。

江澈只在意一件事,祖坟,因为爷爷在意。

“是没什么好看的,更没什么好跟着凑。”江老头一边使锤子钉蜂箱,一边说:“他家里剩下那些人后来一次次被怎么折腾,你是不知道……总之他能不记恨就不错了。”

爷俩正说着话,刚出去的小堂妹有些惊慌地跑回来。

“哥,爷,‘果民裆’来了,来咱家了。”

说着跑到江澈身后躲起来。

“果民裆”这个词,源自这几天村子里老人们的讲述,说的自然是钟石山。越江省人,民国出门去扛枪,自然是入老蒋一边的机会更大。

跑家里来了?江澈和爷爷都停下手里的活,屋里江爸江妈,还有叔婶等人也都跑了出来。

“不错,不错。”

门口先闻声,再见人,七八个穿着各异的人一起走进来。身后还有大群的村民跟着。

当先的是一个穿着大衣的老人,头顶微微有些秃,但是不严重,更不显得油滑。丛生的白发,浓密如剑的粗眉,眼睛微凸,面阔口方,直鼻权腮……

钟石山按道理应该有个八十岁左右,但是身材挺拔,丝毫不显老迈衰弱,而且一看,还真有几分军人相。

“江、大、碗!”钟石山站定,看了看院子里的几个人,突然拿手指指着江老头,一字一顿地笑着说道。

“他喊的是你太爷爷的外号。”正困惑呢,江爸在江澈身后小声说。

“哈哈,来来来,再试试,以前总摔不过你。”

竟然见面就先打架?看来爷爷昨晚说的没错。江澈看着钟石山撸起袖子,张开双臂做了个要摔跤的姿势,往江老头走来。

这怎么弄?江家这边集体有点懵,看对方这满面笑容的样子,明显就是追寻回忆而已,没有恶意……上去群殴是不是有点过了?

可问题钟石山虽然年纪上大了个十七八岁,但是生活条件好,对比爷爷这个辛劳老农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