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宋楷还是心大,加之虽然干了点儿正事儿,但骨子里还是个纨绔公子,对这批抵税粮根本就没什么概念。

他只当是抓住贾昌朝一点把柄,让这老货难堪一回,也帮唐奕出一气恶气。

可是,他心大,老贾可是明白着呢,这哪里是“一点儿”把柄的问题?

......

一百二十万石谷粟抵税二十万贯,到了庆历八年贩售出去......

老贾没记错的话,那一年粮价最高时翻了十几倍,开封府一贯五百钱也买不到一石粗粮,这里面得差了多少钱!?

要是操作的人心黑一点儿,以最高价抛出,这批原本二十万贯的粮就能卖出两三百万贯,中间差价有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贯......

想想当年,开封首富曹景休才有多少家财?只这一笔,就能抵得上两个开封首富。

这是要捅破天的啊!

......

此时,宋楷还在没轻没重地紧抓不放,贾昌朝已是脸色煞白。

把韩九九查过的账本拿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又找出庆历八年开封常平仓的出仓账册和三司入库二十万贯的账本仔细核对。

确认无误,老贾扑通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是吓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一次就侵吞两百多万?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啊!

没有庞大的串联密谋,没有上下如一的指挥策应,谁能把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在灾年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平了!?

贾昌朝不敢往下想了,这会是一场风暴,一场掀翻无数人的风暴。而第一个倒下的,就将是他贾昌朝。

......

宋楷见老贾坐在了地上,还不肯放过,登时一声怪叫:

“哟!”他很是意外,贾昌朝怎么这么大反应。

“贾相爷,怎么还坐到地上了?”假模假式地上前去扶,嘴上却是一点也不饶人。

“不会是......这事儿您也有份儿吧?”

......

“咳!!”

宋楷刚说完,还不等老贾有什么反应,那边睡得正香的唐奕猛的一声清咳。

三司职房为之一肃,众人无不怔然看向那个歪在椅子上的唐疯子。

老贾此时已经不会思考了,浑身冰凉地看着唐奕。

与唐子浩斗了这么多年,突然让他抓住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老贾都不敢想,这疯子会利用这事做出多大的文章。

......

而唐奕,清咳一声引得众人注意,眼皮微抬,似真似假地扫了一眼众人,尤其是贾昌朝。

宋楷心中大乐,大郎这是要发飙了。

正等着好戏开锣,只闻唐奕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让你们来,是看历年财税收支概况的,而不是来查账的!”

说完,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嘎!?

宋楷直接噎在了那里。

“完了?”

急叫出声:“这多好的机......”

“闭嘴!”

做为观澜进士老大哥一般存在的曾巩终于站了出来,一把拉回宋楷,“可不是完了!”

一边说,还一边招呼众人,“听大郎的,只计收支概况,污账、坏账非我辈所及,暂且不计。”

“......”

此言一出,不但宋楷有点糊涂,贾昌朝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唐疯子玩的是哪一出!?

完了?

不计了?

不管了?

过去了!?

这不是唐疯子的做事风格啊?

老贾心里没底,这事别说是这个小疯子,就算是换了任何人,也大有文章可做。

可是,只见那个叫九九的小丫头真的就极为听话地把有问题的那两本账册扔回了账堆,再不多看一眼。三百来号人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统计账册。

老贾就算是不信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三百来号人忙活开来,把他扔到了一边儿。

......

整个下午。

除了宋楷依旧愤愤不平,时不时挑出几处有问题的账目故意高声唱叫吓一吓贾昌朝外,余者真的就再没放出一处污账坏账,真的就只是统计历年的财税收支。

而贾昌朝也不知道是该放心好,还是不放心的好......

真的没人再揪着污账不放,唐奕也是真的睡过去再没有醒。

可这一下午,只一个宋楷就够贾昌朝受的了。被宋楷吓的,说老贾少活十年都不为过。

“哟!”

宋楷只发出了一声“哟”,贾昌朝就条件反射一般弹了起来,杀人一般瞪着宋楷。

宋楷嘿嘿奸笑,“贾相爷快来看,这个账做的可是高明得多。”

我看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