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政事堂人心惶惶,谁都知道,刚回来没多久的贾相公应该是呆不长了,而何人继承这个副相的位子,才是各方所关心的。

贾昌朝倒也看得开,整件事上,他就是个牺牲品,现在只不过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罪己请放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赵祯虽然还没批复,但也不过是在等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出个结果,将整件事情定性之后,方能明正言顺地把他踢出中枢。

那日与汝南王一会之后,他曾与汝南王又见过一面。

对于这个即将失势的宰相,汝南王不但并无疏离,还特意询问他的意见,何人可接其职?

贾昌朝沉吟良久,“韩琦吧!曾公亮太软,需要一个凌厉之人佐之。”

汝南王暗暗点头,把韩琦这个三司使扶到参知政事的位子,其实并不难。放眼朝堂,文彦博下去只一年,庞籍还在西北主军,有资格接此高位的,也就一个韩琦了。

......

富弼主理的三衙会审,此时却是不急了。

还唐奕一个清白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这个“清白”无论怎么挽回,也是打了折扣的。

民间风评倒还好说,唐奕此番最大的损失是官途自行封闭。就算谁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是,官场法则如此,这个污点算是蹭上了,这辈子也洗不掉了。

此时,不论赵祯也好,富弼也罢,亦或是赵允让、贾昌朝,所有人都以为这阵邪风算是过去了,所有人都在暗中较劲,安排“后事”。

只有唐奕压着邪火,默然冷笑。

“这事儿想就这么过去了?”

“还真过不去!”

就算满朝文武想过去,开封百姓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过去!

一连十天的舆论引导,生生把唐疯子这个狂逆之徒,掰成了忠义两全、仗义疏财、为国为民的大宋良心。

而一向在人们心中是贤臣良相的曾公亮、贾昌朝、韩琦、张尧佐等人,瞬间成了祸害忠良、扰乱朝纲、藏污纲垢的过街老鼠。

百姓们可不管什么礼法、政治,百姓只认一个“理”字,而且还是情理的“理”。

唐疯子纵然有逾越、狂妄之嫌,但这是事出有因,人家是为了救忠臣、护家将、鸣不平!

这哪里有错?

大宋不缺“愤青儿”,而且大宋的愤青儿们可不是后世那些只会当“键盘侠”的货色,他们发起疯来,那也不叫愤青儿,叫——民愤!

......

富弼那边还没出结果,开封百姓们的舆论风潮就已经起来了。

而且,谁也没想到,这阵风会这么大,这么猛!

这一日,贾昌朝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准备早朝列班。只不过,还没出家门,就差点被熏死过去。

贾府门前臭气熏天,也不知是哪个泼皮无赖半夜在老贾门前泼了粪,门上更是让人大字涂刷:“奸佞小人、陷害忠良!”

贾昌朝差点没晕过去,气的破口大骂:“谁?谁人坑害于人!?”

“巡夜禁军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有人在宰相门前生事?”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贾昌朝哪里忍得了?连误了早朝都不管了,派家仆直接去把当夜负责巡街的禁军管事叫来。

贾相公就算不查出是谁干的,也要禁军给他个说法。

可是,本以为叫来的最多是个禁军的营指挥,没想到,来的是王守忠这个殿直。

而且,王守忠来了之后一点都不慌,还没等贾昌朝质问,自己就先开口了。

“相公,急也没用,我殿前侍卫负责巡夜不假,可也做不到面面具到。总不能在各家朝官门前专门蹲守吧?”

贾昌朝鼻子都气歪了,“你这是推卸责任,与我上殿找官家说理!”

王守忠冷笑一声,“说理?贾相公还知道说理啊?不过,您要与某说理也得排队,现在还轮不到相公。”

“你,你这是何意?”

“唉!”王守忠一叹。“这可问不着某家了,倒要问问贾相公、曾相公、韩相公,还有张宣徽使,到底是哪里触到了民怨,一夜之间,竟都门前恶臭!”

贾昌朝瞪着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曾、韩几家也被泼了粪?”

“所以说,贾相要找我理论也得排队吗!”

正说着,街面儿上早起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个总角小童由门前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口中歌谣成诵,声闻街巷:

假(贾)相公,黑心肠,陷害忠良命不长。

真疯子,侠义郎,气死奸臣保朝堂!

......

嘎~!

贾昌朝眼前一黑,一头载倒在地上。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若只是他一家被个泼皮恶心到了,抓来问罪就是。可,若是开封百姓自发而为之,那可就不是谁敢在他家门前泼粪,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