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盂山东侧,丛林中,一颗参天巨木。

树干上,一只猫头鹰,趁着风沙的间歇,抖擞羽毛,准备外出捕捉几个田鼠吃。

突然,它眼珠一转,振翅飞向了更高的地方。

旁边的树洞中,闲极无聊,一直在观察他的赵宁楞了一下,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猛兽过境,拨动草木。

低头一看,兽潮一般的军队,不点火把,摸黑前进。

赵宁汗毛竖立,心恨不得跳到嗓子眼上,双手猛的握住了刀柄。

如此大的风沙,竟然还要袭营,鞑子果然不拿自己当人看呐。

如今若是贸然出声,一定会被射成筛子,也未必能知会前面的弟兄。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急的赵宁满手是汗。

他悄悄放开刀柄,手伸到怀里,拿着火折子和信号烟花。

正当他天人交战之际,突然一道利箭破空声传来,赵宁心如死灰。

却听扑通一声,猫头鹰掉落地上,赵宁紧张到窒息,也不敢长舒一口气,憋着这股闷气,手脚都僵硬了。

底下的鞑子一个个过去,一旦让他们摸上去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赵宁心中,突然想起家乡的槐花,正是槐花熟了的时节,老娘总是采下来一家人围着喷香的锅,大快朵颐。

虽然自己战死,家人会得到丰厚的补贴,但是谁又想死呢?

求生的本能,让他将手里的火折子慢慢松开...眼睛一闭,两颗泪珠滚落。

周围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几个瞬息的功夫,噌的一下,赵宁重新握住烟花,拿出火折子。

“狗鞑子!”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一道烟花灿烂升空,鞑子们全部站住,几个为首的将领,已经大骂起来。

这么大的风沙,没想到这偏远的小路上,沿途还是有宋军的探子。

事实上,这个地方已经是宋军哨探的薄弱区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大的区域,就赵宁一个。

他的手脚身躯,都用活扣绑在了树上,然后躲在挖出来的在挖开的树洞里。

无数的箭矢飞来,将赵宁钉死在树上,但是远处的探子,也开始燃放烟花。很快,顶上的军营就已经亮起了火把。

深夜之中,韩世忠也摸不清到底有多少鞑子前来袭营,站在寨门口他稍有犹疑。

旁边的宗泽道:“夜深敌情难明,干脆火箭烧山吧!”

话音刚落,杨霖披着甲胄,从帐中冲了出来。

“鞑子袭营?”

韩世忠眼幕一垂,道:“少宰,前方哨探接连示警,不知道有多少的鞑子,我们的大营已经做好了放火准备,宗总管提议放火烧山!”

杨霖沉声道:“你怎么看?”

“烧山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末将估计,如此天气鞑子既然选择夜袭,也知道我们的兵力,定然不会派少数兵马前来送死。火势一旦烧开,狂风若起,有可能会伤到自己人,干脆就出兵一战算了。运气好的话,可以趁势破了马盂山一带女真的防线,彻底占据这个高地。”

韩世忠说完,看着杨霖,火光照耀下,显得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只在刹那间,杨霖就下定了决心,握拳道:“鞑子必定是全军尽出,营内无人布防,此乃天赐良机,给我掩杀下去,全占马盂山。”

金鼓声顿时响起,宋军将士平日里的训练,这时候就看出成果来了。

所有人都快速集结,列队而行,丝毫没有乱了阵脚。

每隔三五天就来一次的集结,让他们熟稔地应对这次暴露的夜袭。

自知暴露的鞑子,已经开始后退,看到宋军的举动,又停了下来。

若是贸然撤退,肯定会被追歼,毕竟宋军是从山上往下杀来。

女真鞑子也没有多少的畏惧,诚如韩世忠和杨霖预测,他们几乎是倾巢而出。

偷袭不成,便在这风沙中,和宋军一战就是。

山顶上,一名高大的宋军士卒,正在用尽全力,缓缓吹动号角。

低沉的呜咽声音,响彻马盂山,一时间盖住了卷土重开的风声。

号角声中,先是京营新军的这些剽悍轻锐之士,当先而出。

他们没有躲在久经战阵的长城兵团的后面,几员将领都立功心切,急于证明自己。

两营人马,在杨沂中和刘锜的带领下,举着火把冲了下去。

火光很快就被大风吹灭,不过好在他们熟悉道路,再加上宋军的暗哨,不停地用信号指示鞑子的位置。

在他们的身后,长城兵团和宗泽新操练地幽燕兵马紧随其后。

狂风再次卷起沙土,似乎它才是这场大战的主角,双方就在这风沙之中,撞击到了一处。

杨霖头上的铁盔都被吹落,现在也不虞防备箭矢,所以他也不甚在意。

摇晃的身子,看着下面的黑漆漆的山谷,紧张万分却不知道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