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阵阵,乌云堆积。

初夏的汴梁已经下了三天的雨,昭德坊内院,花园湖心亭外,雨瀑飞泄,打得院内人工湖云气蒸缭,像是凭空拉起一块雾溶溶的垂帘吊子,将亭内亭外分成两个世界。

淅沥声里,杨霖的心情有些浮躁,回到汴梁已经十几天了,全然没有边关那种昂扬向上的氛围。幽燕之地,纵使是搬运的小民,也在为大宋的边防添砖加瓦。大部分的官吏,在心中都知道保卫幽燕,备战女真。

百年积郁的官僚气,让汴京成为一个毫无斗志的名利场,风花雪月,花前柳下,无限的风流富丽背后,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让人作呕。

刚从幽燕回来的杨霖,显然还有些不适应这种气氛,尽管他曾经在此如鱼得水。

亭内还有一个长髯面白的中年官员,正在喋喋不休地劝说杨霖,正是被杨霖扶上使相宝座的张商英。芸娘带着几个侍女,在一旁俏立着伺候。

“少宰,取直运河这种事,实在是惹祸上身。先不说这取直运河可行性有几何,这开封府聚集了多少的权贵,他们怎么会允许朝廷拿出税收的半数以上,来挖一条通往河北穷乡僻壤的大河。不说别人,单单一个蔡相,就会把这件事卡的死死的。”

杨霖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只是稍微表露一下这方面的意思,自己这一系的几个高官就开始极力劝阻。不光是位高权重、地位显赫的张商英,就连王朝立、徐知常等人,也是一口一个三思。

他们为的是自己这个小团体的利益,为了不让自己的这一系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到现在为止杨霖也没有听到一个从大宋举国发展的角度去看问题的说词。

没有了他们的支持,杨霖自问孤军奋战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也就不再坚持,叹了口气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此事今后先别提了。”

张商英大喜,他生怕这个混不吝的年轻少宰一意孤行,到时候自己的前程也势必受到影响。幸亏他听人劝,及时收住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张商英起身告辞,杨霖心底失望至极,还是强忍着不快道:“雨天路滑,何不在此吃过午膳再走。”

张商英摆了摆手,笑道:“家中有宗族来京投奔,我得回去招待一番。”两个小厮给他披上蓑衣,然后举着伞护着他走出亭子。

风吹着周围的帷幕,杨霖叹了口气,端起茶来一口饮尽。

旁边的芸娘心疼地道:“大郎,这茶都凉了呢,怎么就敢一口吞了。”

杨霖拧着眉头,心情郁闷到极点,明明大家都知道的顽疾,谁也不敢动。谁都不想动,全都想着维持着它,纵容它,全然不知道剜除掉。忍一时的阵痛,换来长久的发展,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既得利益。

汴京的大小官员,无一不是举国养京的受益者,而地方势力又根本没有话语权。

到头来,大家为了自己的些许利益,守着护着国之隐患,非但自己不能动,谁也不能起这个心思,不然就是犯了众怒。这就是眼下的局势,杨霖没有想到这件事的阻力会这么大。

“芸娘,我高估了人性呐。”杨霖摇头说道。

李芸娘难得见他意志有些消沉,倒了一杯热水冲茶,然后柔声劝道:“大郎,奴是一个妇道人家,朝廷大事本不该插嘴,但是眼见得大郎如此心焦,还是忍不住说上几句。这改革哪有那么简单的,前朝的王安石相公,多大的名声,还不是走一步难一步。大郎要是有意去做,就不该想不到这些难处,不然的话像现在这样,别去改劳什子运河,也足够光宗耀祖,让老爷他欣慰了。”

杨霖听完,微感诧异,笑着道:“我的见识,有时候还不如你。”

李芸娘赶紧道:“奴家就是动动嘴,又不似大郎为之奔波,自然说得出这种话来。真要是叫奴家去做,一百个也比不得大郎的余缝哩。”

杨霖在她肥tun上捏了一把,笑道:“就你这张小嘴最会说话,不然为何爹爹就疼你一个,我如今一肚子火气,还得辛苦你再动动嘴。”

芸娘白了他一眼,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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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泻下,内侍省梁师成处,几个日本直的番子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梁师成的房内。

老太监眯着眼,皱眉道:“你是说,这仙丹是杨霖自己炼出来的?”

日本直提举吴乱波点头道:“是的,小人们在昭德坊潜身暗查,就是杨霖的静坐殿内,才有炼丹炉。

官家最近几个月吃的,也都是杨霖从幽燕派人带回来的,不是从他府上拿的。”

梁师成面色不愉,阴沉着声音问道:“照你的意思,杨霖小儿是神仙,会炼仙丹?”

“没错,杨霖乃是神霄宫侍辰,文曲星下凡,道行深不可测。”吴乱波一脸崇拜地说道。

“混账!”一个砚台迎面而来,吴乱波不敢躲避,脑袋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墨汁流了他一脸。梁师成气的手脚发抖,骂道:“废物,饭桶,什么狗屁文曲星,你见过买来的文曲星么?”

吴乱波低着头,不敢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