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可术作为殿后的,这次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当然他也走不掉。

这鞑子手里拿着的武器是一双锤子,左右挥舞之下,打得宋军盾牌木屑乱飞。

作为宗翰手下的勇将,银可术知道上次殿后的是娄室,如果自己每次都逃避,将会成为女真的笑柄,为人唾弃。

伐辽之战开始之后,他和同样是拼杀上位的娄室常常被拿来比较,而娄室什么地方都压他一头。

不管女真人为什么撤兵,姚平仲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宋军擂响了战鼓,号角声苍凉雄壮,在这夜色下的涿鹿山,兵主蚩尤折戟之地,追杀拥有当世最强的武力的女真兵马。

银可术眼看着一个宋军挺刀冲来,只用一捶就砸烂了他的面门,锤上的刺深深嵌入头骨,这个空档便有另一个宋军,一刀斩在他的腿上。

银可术惨叫一声,提起锤子的手臂稍有延迟,这短短一瞬,身上便负创多处,更有一矛扎在他的小腹,银可术都感觉肠子在甲胄中都流出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饶是银可术勇猛异常,也挡不住山上似乎无穷无尽的宋军。自己麾下这点兵马,已经快完全交待在这里了。

此刻女真,一个谋克能战军马,多的过两百,少的百余人。银可术的手下,不过十几个谋克,都是银可术一阶阶的战功积攒下来的。

若是没有其他变故,这厮十几年后,也是女真宗翰这一派的主力猛将,盘踞山西陕西多年,权势滔天。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不知道是哪个宋将,高喊一声“宰了他”,两个小兵的长矛顺着胸甲的缝隙刺穿了他两肋,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刀割下了这颗头颅。

在远处,三百多个女真游射手,正在山中隐蔽处张弓射箭。借着火光,几乎每看见一个宋军都能射杀。

银可术死了,但是他的手下阻挡的时间已经够了,宗翰带着吴乞买的尸体,逃出了这片山谷。

走了没几步,便是一个寂静的山村,宗翰指着远处道:“到这村里,找点吃的和水喝。排好阵势,不管是谁伏击俺们,出了山谷俺都想和他决个高低。”

他说的是找,对于这个小村落来说,可就倒了血霉。

在他身后,几十个女真骑兵,提着缰绳出来,往村内奔去。

走到半路,一阵箭雨,在黑夜中,收割了这群鞑子的性命,只有几个仗着皮甲厚实,逃回了本阵。

完颜娄室高喊一句:“不好,宗翰,这里也有埋伏!”

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村中往外射箭。女真人凭借着射来的力道和方向,大体判断出是哪里的敌军,便躲在橹盾后面还射。

夜色笼罩下,弦声响动一片。杨霖这边的兵马,并非是老兵,而是最近三年招募的新兵。

他们的弓艺少有纯熟的,幸亏大宋有的是弩箭,弩这个东西,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发射很强的箭矢。

弓箭手与弩手对射,很难说哪一方有确定不移的优势。

从力道而言,自然是弩强弓弱。可是从射速而言,弓箭快了十倍不止,一场战事当中,也很少单以弓弩对射来分出胜负的。

今夜这一战,不仅在射手数量上,女真远远超过,几个谋克凑起来足有百多名射士。加上弓箭的射速优势,宋军小兵发一弩,女真军马足可还出十箭去。而且女真射士身周围,还有旁牌橹盾遮护。纵然是弩矢力强,也不是稳稳就能杀伤对方。

可是宋军的优势在于,他们躲在暗处,依托村口四周的大石树木,遮挡着身子乱射。

宗翰阴沉着脸,道:“银可术用命给我们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个地方,再不走身后的敌军就追过来了。”

娄室点了点头,回头去到后军,不一会战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呐喊呼喝之声。女真军阵当中,组织起一支步战甲士队伍,这个时候正越过射手阵列,顶着木盾直逼山村古道。

一向自视甚高,对女真人的勇武心存怀疑的韩世忠,也不禁咋舌。从黄昏打到了现在,然后逃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可以冲锋陷阵。这些人就算是现在立时转换物种,做一个牲口,都是绰绰有余。

宋军这边,只是赶路追击,却没有经历过山谷的厮杀,韩世忠召集人马,严防死守。

这一伙重阵的女真步卒,大部分都是上京府附近投降的辽兵,之所以这么牲口,是因为有女真的刀抵在他们身后,现在这些仆从军已经快拼光了。宗翰眼睛一眯,抱着吴乞买的尸身,大叫道:“列阵,冲过去。”

女真精骑,将所有的贵人护在中间,冒着箭雨也不再还击,直接冲阵。打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敌军,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

出兵之后遭遇的最大失败,已经让曾经战无不胜的女真人心里出现一丝松动。他们今夜本来有两次机会,一是在山谷时候,真的冲到山坡,大军主力就在原地和姚平仲血战,未必没有机会。

可惜那时候,被坑了一手的吴乞买,浑身气血一激,加速了毒素运转,终于暴毙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