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牛大岗上建筑极有讲究,等级森严,规矩繁琐,例如长房大宗所在的后-庭,便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迎面宴厅一间,朱红细漆,雕花紫檀,脊兽腾飞。堂壁悬大匾壶天永冬四字,前有天井后有花园,东西厢房上有楼,天井置有一只半人高的琉璃大缸,盛水数千斤,植有八九株莲花,亭亭玉立,可见根须,十几尾肥硕红鲤悠游其间。时值初秋,红墙绿瓦间,黄叶铺满檐下的青石地砖,无人打扫,透着股冷冷清清。一名华美宫装的妇人站在琉璃鱼缸前,端着一盏小瓷碗,抛撒饵料到缸内,引来红鲤欢快游曳,她体态雍容,神情慵懒。一名高大健壮的华服男子径直走入庭院,妇人身边的一名丫鬟赶忙低下眉目,不敢正视。中年男子双手搭在红玛瑙腰带边缘上,看人习惯性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慢感觉,哪怕到了这座庭院,应该喊眼前那妇人一声嫂子,他仍然丝毫不肯收敛气焰,抬起一手挥了挥,将那名眼睛只盯着脚尖的丫鬟驱走,也不知这名低眉顺眼的丫鬟如何看到男人挥手动作,她如获大赦地跑向大门,经过男子身边时,被一巴掌狠狠拍在翘臀上,惊吓得面无人色。容颜冷艳的妇人对此无动于衷,依旧喂食鲤鱼。中年男子走到琉璃缸前,伸出两根手指抚摸着光滑缸壁,微笑道:“嫂子,咱们孤男寡女的,不做些什么吗?”

妇人凝视着一尾尾无忧无虑的鲜红鲤鱼,冷淡道:“轩辕敬宣,你就不怕吞了我这饺子,把你舌头连着心肝脏脾肾都一起给烫没了?”

被妇人直呼名字的男子不以为意道:“嫂子深居简出,自然有所不知老祖宗这回出关后,有意将家主位置托付给我,也怪不得嫂子不知此事,嫂子与老祖宗也有些时日不曾双修了吧?”

男子掌心贴在琉璃鱼缸上,骤然发力,十几尾鲤鱼与莲花根茎一同被拉扯到缸壁这边,死死粘住,不得动弹,他弯腰看着垂死挣扎的那些鲤鱼,微笑道:“轩辕敬宣对嫂子垂涎已久,这在徽山早就是路人皆知,等我名正言顺接管这座牯牛大岗,老祖宗岂会在意一只上了年纪的破旧鼎炉。我那个书呆子的大哥把你当仙子供奉起来,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分明是半点不懂女人心思,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女子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一旦尝过了久旱逢甘霖的滋味,哪里耐得住寂寞,你说是不是,嫂子?”

妇人被如此言辞羞辱,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望着几乎窒息濒死的鲤鱼,淡然嘲笑道:“轩辕敬宣,你猴急什么,等哪天做成了轩辕家主再来渲泄胸闷也不迟。对了,可曾记得六年前你去南疆办事?嫂子凑巧在牯牛降大床上见到了你那位忠贞不渝的妻子,可是狐媚得十分厉害。她初入徽山,天天骂我失德荡妇,这几年,你不奇怪她为何闭嘴了?不妨与你明说好了,是嫂子怜她寂寞,与其花费力气骂人,还不如留着力气去床上伺候人,嫂子这才大发慈悲恳请老祖宗雨露均沾于她。”

轩辕敬宣脸色阴沉,停顿片刻,手心离开琉璃缸壁,根茎倾斜莲花的齐齐折断,十几条鲤鱼鲜血从鱼鳞丝丝渗出,浮尸水面,轩辕敬宣连着说了三个好字,狞笑道:“轩辕敬城这个大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没想到还是嫂子有心机,知道耍些小手腕来报复,如此最好,今天我就扛着嫂子回去,倒要看看长房大宗有还有谁能跟嫂子这般有骨气!或者轩辕敬城干脆就在这里与大嫂肆意欢愉一番?听闻嫂子对着一幅画像相思成疾,稍后我不介意将那画像挂在床头助兴,嫂子,如何,敬宣是不是比大哥要风花雪月熟谙情趣多了?”

妇人平静望向鲜血弥漫的鱼缸,微笑道:“与轩辕敬城比较,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轩辕敬宣问道:“等下嫂子在床上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好,女子十八般武艺。”

“轩辕敬宣,你畜生不如!”

门口传来一声怒喝。

轩辕敬宣听到熟悉嗓音后,懒得转身,放纵笑道:“青锋,听说你器重的那个姓袁的杂种,已经半死不活,所以你娘今日下场,就是你几年后的遭遇,叔叔有这个耐心等到那一天。甚至叔叔会其想,到了花甲之年,是不是青锋都有妙龄的女儿了?以往不懂那石碑上独享陆地清福六字是个什么意思,如今才懂这等福气,真正是神仙才能享受。”

轩辕青锋站在门口,指甲刺入手心。

看到女儿,妇人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慌乱,冷声道:“青锋,离开这里!”

轩辕敬宣啧啧笑道:“真是母女情深,感人肺腑。”

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轻轻响起。

轩辕敬宣愕然,缓缓转身,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身影,下意识中略有惊吓,但随即被自己的一丝恐慌给逗笑,就站在琉璃大缸边上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起来,之所以讶异,那是因为轩辕敬宣知道谁都可以踏足这座大宗内庭,唯独门口那名男子不行!而那人恰好便是轩辕敬宣身后妇人的丈夫,这是何等荒诞不经的事实?当初风华正茂的妻子宁肯与老祖宗双修,致使嫡长房沦为笑柄,宁愿二十年对着一幅泛黄的画像发呆,也不愿正眼看一眼丈夫,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几乎笑出眼泪的轩辕敬宣伸手擦了擦眼角,眼神阴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