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平野阔。

一辆简陋马车缓缓前行,仅有一骑护卫跟随,车夫是个精神矍铄的壮士老者,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走武道的练家子。

那骑扈从更是容貌雄伟,简直是蒲团大小的宽厚手掌,腰间挎了一柄乌黑鞘长刀,比起寻常边军制式佩刀,要长出足足一尺。胯下坐骑,也亏得是匹罕见神驹,极为雄健,否则还真扛不住这体重最少两百斤的汉子。

如同一座小山的汉子,背负着棉布包裹的行囊,长条形状,应该是只大木匣。骑在马背上,身形随着坐骑一起颠簸起伏,细看之下,汉子竟是心大至此,在那儿打着瞌睡。

车夫身后有位文弱书生,斜靠着车厢外壁,提着只质地平平的老旧葫芦酒壶,常年摩挲,油光发亮,书生小口小口喝着烈酒御寒,脸色病态潮红,原本唇红齿白,十分英俊潇洒的皮囊,只可惜被一个酒糟鼻子给糟蹋了面相。风吹即倒的孱弱模样,有着气机衰竭的惨淡迹象,怎么看都像是个吊着半口气的病秧子。

有只小手掀起车帘子,探出一颗小脑袋,虎头虎脑的女孩,约莫十岁出头的年龄,扎了条麻花辫子,既不像是书香门第中耳濡目染的温润女孩,也不像是富贵门院里调教出来的丫鬟。

她猫腰走出车厢,小心翼翼坐在文弱书生身边,欲言又止。后者似乎是被酒呛到了,急剧咳嗽起来,女孩赶忙轻柔帮着拍打这位长辈的后背,书生缓缓吐出一口酒气,转头对孩子语气温柔道:“小鸦儿,谢了。”

小女孩粲然一笑,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仿佛书生随口一句简单夸奖,就让她得到了莫大荣光。

小女孩偷偷润了润嗓子,这才望向那个骑马的壮汉,尽量用她最淑女、婉约、柔和的语气说道:“师父,咱们还要多久才到那座军镇啊?那独眼龙老先生当真算得准吗?可莫要咱们白白走了千百万里的长路啊,如果找不着人,到时候我非要把那老瞎子的宅子给砸得……”

后边的言语,小女孩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赶紧双手捂住嘴巴。

骑马的汉子睁开眼,忍住笑,故意问道:“‘砸得’到底如何了?师父可是在静待下文,你可别学宫里头那些貂寺太监们,下边没啦。”

小女孩灵机一动,娇滴滴说道:“当然是给那位老夫子砸出一朵花来!师父,你是知道的,我的刀法,嘿嘿嘿……”

汉子好似受不了徒弟的撒娇,打了个激灵,不敢继续接话。

他还是更喜欢以前的那个徒弟,有事情别叨叨,咱们先打出生死,再来说道理。至于那些娇羞的小女人作态,更是让他这个师父感到毛骨悚然。

一想到上次路过朱雀京城的时候,徒弟突然跟他理直气壮伸手要钱,说自己是女人了,也该买些闺房物品和胭脂水粉,他真是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差点直接给这个无法无天的徒弟跪下,才好不容易让她放弃往脸上涂抹半斤脂粉的念头。

至于小女孩身边的异象奇景,三个大人没有丝毫惊讶,早已习以为常。

有一柄巨大的圆月弯刀,悬空停在小女孩身后,光彩并不绚烂,甚至还有些略显昏暗,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份米粒之光,偏偏足可与月色争辉!

或者说,那柄大小与小女孩体态无异的神兵,本就如一轮坠落人间的袖珍明月,即将冉冉升起于大漠黄沙。

天大地大,一物降一物,她让他这个师父没辙,所幸也有降伏得住她的人。

就是那个有个酒糟鼻子的读书人,其实说是读书人,身上的书卷气也不重,总之就是平淡似水,与世无争。

骑马汉子忧心问道:“老温,会不会有些变故,毕竟咱们这么直截了当去登门拜访,于情于理,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都不太妥当。”

文弱书生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汉子叹了口气,自嘲道:“实在不行,就搬出儒家先贤的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么一想,良心稍稍好受些。”

小女孩一听师父这么“不上道”,立即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气愤道:“咱们这还叫‘不近人情’啊?!师父你背着的匣子,在咱们那边,任你是谁都要两眼放光流口水!那厮若是胆敢说一个不字,我一拳锤死他了事!真是造反了!”

汉子哭笑不得道:“且不说那人会不会因为贪得无厌,被你这丫头一拳打死,但我能够确定你温叔叔,已经快被你捶出心肝脾肺肾了。”

小妮子这才发现自己使劲捶打着温叔叔的后背,顿时收起手,泫然欲泣。

文弱书生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只是独自神游万里,心不在焉。

小丫头愈发受伤了,闷闷不乐,顺带着对那个还未见面的罪魁祸首,更加不待见,心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壮如熊罴的汉子见机不妙,赶紧打趣道:“小鸦儿啊,照理说你这小妮子的家族,也算名副其实的‘满门风雅’,怎的生出这么个小混世魔王来?再说了,师父我也是出了名的文坛霸主、士林翘楚,你这三四年跟着师父到底学了啥?打打杀杀,以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