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死了。

于是这一切便显得有些生硬,图穷匕见,这场夺权之策实在有些难看,顾侯算准了自己父亲的秉性,一位堂堂正正的君子生在南疆宗门,若是做出了违背本心的举措,那么无须动手也无须见血,自会把权力交出来。

但事实上,这位巨灵宗宗主,把一切想得太复杂了。

他想要什么,只需要对苏长澈说,便可以了。

顾侯对苏长澈说,他想要巨灵宗离开南疆,想要苏长澈帮他……只可惜,他与苏长澈想的不一样。

他要的是舒舒服服的改变,顺应大势的享受。

还有炽热的当下。

他不要痛苦的“涅槃”。

那场谈话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

两个人对于自己的理念,想法,进行了交换。

然后苏长澈选择了放手……顾侯是一个执掌欲很强的人,他得到了一,就会想要二,苏长澈和和气气的松手了,他还要想更多。

苏长澈提出了要带自己和女儿离开巨灵宗。

但是顾侯要投奔东境,争夺灾劫之位,宗内若是只有一位命星,将来巨灵宗能够得到的利益也会大大缩减……他不能接受苏长澈的离开,至少在当下不能。

于是就有了这场婚约。

他要求苏长澈,在巨灵宗投入琉璃山前,不可离开,以这场婚约作为束缚……等到韩约彻底接纳了自己,届时这对父女的去留,他将不再干涉。

苏长澈的确是一位温润君子,孤独一生,亡妻已逝,唯一的牵挂,就是自己的女儿……顾侯当年对自己有恩,自己纪念这份恩情,来巨灵宗报答,然而日久之后,发现不过是与虎谋皮。

“水镜丫头很可爱,我曾送了她一份礼物,若是你执意要走……那丫头恐怕活不过半月,若是你助我完成了这份心愿,那么你我之间,一笔勾销,就此两清。”

一位豺狼之心的谋权者。

自己视其为好友。

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苏长澈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能如此选。

顾侯太了解这位老友的性格……苏长澈把女儿送入蜉蝣山地牢之后,一个人默默闭关,在洞府之内,自锁了三日。

苏水镜一滴水也没有喝,一口饭也没有吃。

没有人来看她……她的父亲没有,井月也没有……想到那个白草圃的小子,苏水镜的心里就一阵绞痛。

那家伙,看到自己和林意大婚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苏水镜痛苦的笑了笑,她抬起头来,望向自己面前,唯一来看望自己的人。

顾侯。

他是唯一来到此地的人,也是唯一有权限来到此地的人。

“我宁死,亦不嫁林意。”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很可惜……你的生死,不在你的掌控之中。”顾侯坐在木质的轮椅之上,少宗主扶着他,来到此地,这位重新执掌巨灵宗的老人,两鬓花白,身为命星,才一百来岁,已能看出暮年之气,浑身上下一股腐朽死气,他抬起手掌,牢狱那边关押的女子,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苏水镜的额头,浮现出一朵漆黑莲花。

前年,顾侯送了她一朵莲花挂坠,这其实便是一道“魂念宝器”,待在颈上,悬挂三日,魂念侵入神海之中,便会自行结印。

苏水镜的面色本就苍白,这朵莲花印记浮现之后,她神海瞬间失守,整个人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干。

就连动弹一根手指,也无法做到。

“小丫头,这是琉璃山赠来的‘结魂法’,你生得好看,这副皮囊也好看,我见犹怜。”顾侯缓缓开口,“再加上你的父亲,与我是多年好友……我不为难你,只要乖乖与林意成婚,便可好好活下去,若是忤逆,到时候老夫把你做成傀儡,你这辈子的意念,就只能被困在神海里,看着肉身腐烂,生不如死。”

苏水镜的手指不断抽搐。

推着老人背后轮椅的顾全,幽幽开口,笑嘻嘻道:“你呀,不用担心,那个林意不喜欢女人的……一个名分而已。”

苏水镜趴伏在地上,十指攥拢沙石,掐出猩红的血印,她的眼角倾出泪珠,打湿破败的牢狱尘土。

顾全心疼道:“啧啧……何必折磨自己,本少爷可心疼你了。”

苏水镜双眼通红,蹬向这位年逾五十的少宗主。

顾全的眼里满是毫不掩盖的渴望。

老人抬起一只手来,掌心的那片法印,缓缓悬空,挪移,转接到顾全的手中。

这位少宗主笑眯眯收下。

他望向苏水镜,阴柔道:“我已与林意说了,大婚之后,将你送到我的府里……只要你乖乖听话,认真服侍我,我便会好好待你,‘结魂法’不会再起效,你也无须忍受痛苦。”

他叹了口气,道:“父亲,听说您想要抱个孙儿……我觉得水镜这小妮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好。”

坐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