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

顾谦的神情有些紧张。

公孙越说,要带自己去一个“不可记录”的地方。

这是顾谦,第一次,从公孙越的口中,听到“不可记录”这四个字……以往无论去什么地方,公孙越都会告诉自己,将见闻的事情,发生的事情,都详细的记录下来,一个字不要差,越细致越好。

公孙越是一个万事谨慎的人物。

而顾谦就像是他背后的那双眼睛。

替他看着身后,看不见的事情。

而顾谦也一直未让他失望……从珞珈山开始,顾谦便帮助公孙越,完成了人生最大的一次“逆袭”,之后得到太子任命,两人三年来,大大小小破了近百件的案卷。

每一桩案卷,顾谦都有记载。

坐在马车内的清俊男人,微微抿起嘴唇,车厢外的颠簸逐渐降低,好像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不可记录”的地方……指的是“监察司”的所在地吗?

或者说,接下来的事情,与第四司有关吗?

第四司真的存在么?

诸多的疑惑,那些未得到证实的答案,都在顾谦脑海里盘旋,但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沉默是金的道理,大多数人不懂……但从见到公孙越的第一天起,他便紧守着这条规矩。

肩头传来轻轻的拍击。

顾谦回过神来。

带着面纱的男人淡淡道:“到了,下车。”

顾谦松开纸笔,下了马车,公孙越披着红袍,站在他的身旁,两个人的面前,是一片漆黑的甬道,篝火摇曳,猩红而又温暖。

顾谦下意识回头,背后是极窄的石壁,马车远去的声音在狭小的甬道内回荡。

公孙越平静道:“我们已经在里面了。”

顾谦看着前方……这辆马车直接把自己二人送到了里面,这里到底是哪里,他没有问,也不需要去问了。

公孙越轻声道:“因为某位‘大人物’的意志,我们会见到一个对天都很重要的人……”

顾谦提起了精神。

不用公孙越去提醒自己。

顾谦能够猜到,在这个地方关押着的人,一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公孙越率先前行,这片甬道很窄,但很长,容不下两人并肩前行,于是顾谦便跟在公孙越的身后,他微微躬身,想了很久,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最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他清楚公孙越的“底线”。

这个问题不算过分。

公孙越干脆利落道:“不是。”

顾谦轻轻哦了一声,心中隐约有些失望……他猜测,公孙越近来一直在忙着“监察司”的事情,如果今日带自己来,是与“监察司”有关,那么也许在不久之后,他也能参与到这个神秘组织之中。

届时,想要查清楚沈灵和徐瑾的案卷,便不算什么难事。

在前方猫着腰躬身前行的公孙越,没有回头,但却像是看穿了顾谦的心思,若有所指道:“有些事情,你不要掺和……那里一片浑水,所有参与进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顾谦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的前进,漫长而又死寂。

公孙越竟然又开口了。

“人们可能会对你有些误解……但你自己知道,你是干净的。”他平静道:“我没有让你杀过人,没有让你手上沾过血……这些年来,我没有强迫过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顾谦怔了怔。

他低垂眉眼,心底五味杂陈,公孙越这个人,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与衣袍的红色一般无二,说出去可能没有人会相信……这么一个冷血残忍近乎于没有人性的家伙,竟然对自己如此的“仁慈”。

正如公孙越说的那样。

这些年,顾谦没有杀过人,手上没有沾过血。

比在情报司的时候,还要干净……所有的肮脏龌龊事情,都由公孙越去做了,而大部分的骂名自然也有公孙越承担。

只不过人言可畏,世俗的舆论总是不计对错的倾泻,而顾谦距离公孙越太近,自然也就成为了被倾泻的那个对象。

他深吸一口气,道:“这次也一样么?”

公孙越皱起眉头,没有明白顾谦的意思。

顾谦苦笑道:“关在这里的家伙,想必一定是四境之内,最险恶的暴徒……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地方可回避。我应该会不可避免的沾染鲜血吧?”

顾谦的话音落下。

最前方的公孙越,神情似乎有些微妙。

他仍然板着脸,缓缓道:“关在这里的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掀动了南疆执法司的暴动,放出了好几位妖君……”

顾谦神情紧张起来。

公孙越却笑了,“但可惜的是,这次的‘审讯’,与以往不同,不会有鲜血……只有简单的问答。”

顾谦有些惘然,道:“那个人一定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