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落下。

穹顶唯独有一拢云气散开,天光垂落,漫天雨丝在光线照耀之下宛若银线。

大草原上的鲜血,腥气,都被雨丝打落。

悬在白狼王帐上空的“元”,神情平静,他轻轻抬起袖袍,一张符箓自内飞掠而出,元的姿态像是一个踮起脚尖想要触碰屋顶木梁的“小男孩”,模样有些笨拙,并不飘逸,这具身子从数百年的沉睡之中醒来,实在有些麻木。

而刚刚与东妖域大长老白长灯的那一战,实在连热身都算不上。

他的面容虽然年轻,五官清俊,但眼神的最深处,却流淌着数千年光阴的岁月,此刻掩盖不住一抹疲倦。

元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身下,雪鹫部落接受了“金翅大鹏妖血”的修行者,在天光大雨的照拂之下,接二连三发出痛苦的哀嚎,他们体内的血脉不属于草原,也注定要被这场大雨所清洗……而今日的这场动乱,给八大姓带来了巨大的重创。

这场奇袭,杀死了不少的修行者,鏖战之中,许多人断了手臂,损了修为,草原的青铜台宴席被毁地干干净净,鲜血流淌。

元轻轻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去触碰头顶。

头顶,是天。

那张符箓被他按紧贴牢在云顶之上,垂落的大雨,变得如金子一般璀璨,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整片草原的死气,都被清扫一空。

元望向天启之河,他喃喃道:“这场风波因你而起……便借用一下……你的力量。”

那个叫“宁奕”的人族剑修,体内有着磅礴的生机,无从宣泄。

被贴在天心的符箓,发出轻轻的震颤。

天启之河的河水汹涌而起,一截大江飞出,远方的河床之上,一个失去意识昏迷的黑袍年轻男人,四肢向下垂落,身子被水流温柔卷起,眉心之中,一缕金芒抽丝剥茧的飞掠而出,然而并没有丝毫衰竭的意味,反而是愈发连绵愈发壮大。

“生字卷”!

这缕金芒被“元”剥离而出,以符箓之力,揉入这场秋雨之中,肃杀的血腥气,都被温和的生机拍散。

荒芜的草原,生出了倔强的霜草。

万物复苏。

生灵醒来。

白狼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这些雨丝打在脸上,并不疼痛,反而伤口的伤势,有了一丝痊愈的迹象,痛苦大大减轻,就连精神也好了一些。

体内有一股温暖的暖流……这股暖流滋润着肺腑。

“这是……‘神’的恩赐吗?”

白狼王缓缓站起身子来,他的眼神有些模糊。

草原上的修行者,拖着疲倦的残躯,仰望着穹顶天心悬浮的那位水袖男人。

上一刻,东妖域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而当这个男人出现,一切都改变了……就连金翅大鹏鸟的妖圣都毫无还手之力,直接溃败。

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场战局。

元揉了揉眉心,他望着那些眼神憧憬的“凡人”,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与乌尔勒并肩行走的时候,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目光。

元的声音在草原上散开。

“你们不用谢我……如果要感谢,就去谢那个人类吧。”

大雨之中,两片雾气,幽幽飘来。

元的水袖身形,逐渐被雾气掩盖。

草原的上空一片澄澈,阴云缓缓荡散,雾气破开之后,空中已是一碧如洗。

没有丝毫踪迹。

而元的声音,则在所有人心中回荡。

感谢……那个人类?

白狼王的脑海中,回想起了青铜台上的那道黑衫身影。

一只手捂住手臂,额首满是鲜血的田谕,簸坐在草原上,他的身旁,高骅插着断剑,颓然无力地倒下,闭上双眼,就在“元”出现的前一刻,他精疲力尽,就要死在一位雪鹫修行者的长剑之下。

此刻,那位雪鹫修行者的身躯都被这场大雨消融,所有蕴含“金翅大鹏鸟妖血”的生灵,接受了东妖域馈赠的修行者,都被元的符箓所清理。

草地上的湿润气息,阵阵升腾。

田灵儿蹲在老哥的身旁,眼眶泛红,隐约可见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咬着牙一言不发替田谕包扎臂膀上的伤口,在青铜台上与突突尔力竭一战的田谕,为了保护她和苏琴,刚刚受了很重的伤势,若不是身旁还有苏琴扶着,此刻应该也跟高骅一样,躺倒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乌尔勒……救了我们么……”

田谕靠在苏琴的肩头,他闭上双眼,缓慢呼吸,感到肺部被榨干的空气,缓慢复原。

活下来的每一秒都是如此值得庆祝,即便从西方边陲出发,抵达天启之河,路上遇到了诸多的生死劫难,也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如释重负。

“白狼王大人说,这是天启之河的‘祝福’……”苏琴在田谕肩旁轻轻开口,远方的人群汇聚起来,八大姓,准确的说,是七大姓的修行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