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告诉他,自己到底做了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裴烦沉默下来。

她已经猜到。

胤君要忏悔的,便是这件错事。

枯瘦男人缓慢说道:“这些年来,我反复告诉自己,北境的胤君已死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就只是一具空壳,我忘记了我吃掉了多少活人血肉,杀死了多少剑奴。”

他抬起头来,看着裴烦,喃喃道:“我时有疯癫,时有忘我,修行剑奴之术后,我与南疆的那些疯子,并无区别......于是我在自己清醒之时,贴了那张符箓,告诫外人不要入内。”

“我做了一件错事,永远也无法弥补了......”

“我是罪人,小主......胤君乃是罪人......”

枯瘦男人的神情痛苦起来。

他看着裴烦,沙哑道:“小主......小主......裴......”

说话之间,枯瘦男人的神情有所变幻。

他肩头抽搐着,贯穿着两肩血肉的锁链,忽然哗啦啦震颤起来,大司首墨守的烙印,一字一字以极高的频率往外蹦着,噼里啪啦的雷霆流淌而下,汇聚在“胤君”的面孔上,整座漆黑洞天里,丫头肩头的莲花火焰,瞬间熄灭。

雷霆光华乍现——

胤君抬起头来,惨白光芒下,映照出那张半是痛哭半是癫笑的面颊来。

“小主,我真的太饿了!”

鲜血淋漓,一口对准丫头的脖颈咬下。

裴烦的神情变幻,来不及后掠。

一口咬下,去不是血肉绽开的声音,也没有鲜血迸溅的血腥画面——

“咔嚓”一声。

牙齿咬到锋锐剑锋的声音。

细雪的剑锋翻转,胤君的牙齿竟然分毫不让,硬生生咬在剑锋上,银光乱窜,这个枯瘦男人的眼神阴鸷下来,试图咬碎赵蕤先生铸造的剑器。

宁奕一只手护住丫头,身子后掠,眼神冰冷,猛地抽剑——

“刺啦”一声!

几颗牙齿被剑气崩出,滚滚鲜血抛洒。

枯瘦男人嘶吼着向前踏出一步,轰隆隆的锁链交撞声音,两根锁链瞬间绷直,拽拉着他的双肩,猛地向后勒住,那一步悬而未落,整座瀑布洞天都在轰鸣。

执法司大司首的镇压之术,在两条漆黑锁链上绽放璀璨光华,节节传递,紧接着在胤君的肩头两边,炸开两蓬血肉。

这位北境将军府下的星君大修行者,竟然要尝试着断去自己的双肩,挣脱束缚!

这可惜肩头血肉虽然炸碎,墨守刻画的阵纹余威犹存,无数符箓小字,围绕着胤君旋转,在感应到了这股挣扎念头的刹那,瞬间组在一起,镇压而下。

愤怒的嘶吼,沙哑的怒喝,以及一道寂静无声的“嗖嗖”声音。

像是穿梭在黑夜里的烟火。

胤君的瞳孔里,有一抹寒芒疾射而来。

然后炸开!

宁奕身子飘摇如浮萍,仗剑而入,一剑递出。

漫天神性劈波而来!

煌煌神威不可阻挡——

......

......

轰然一声。

洞天震颤,山壁几近倾塌,烟尘之中,一道身影重重抛飞而出。

不是别人,正是宁奕。

裴烦脚尖点地,掠行而出,双臂接过宁奕,瞬间身子一沉,两个人踉跄后退,不断卸力,仍是狼狈撞在石壁之上,撞出一张蛛网裂痕。

烟雾里,胤君的瞳孔,散发着淡淡的猩红光芒。

执法司大司首的符箓,不断对他施加着责罚,符箓阵纹缭绕不绝,一枚一枚如红枣莲花,掠出之时迎风而涨,化作一道烙印,打入肌肤,嵌入血肉,升腾阵阵白烟。

胤君面色如常。

诸般痛苦,都视若无睹。

一个男人,若是可以忍受世间最极致的黑暗和孤独,那么这些痛苦,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阵纹的轰鸣,以及低沉的呼吸声音,在洞天里可以清晰听闻。

死寂之中。

传来了剑器嗡嗡的震颤响声。

背靠石壁而坐的枯骨,似乎若有感应地知晓了什么,头颅骨轻微转动,望向了胤君的方向,下一刹,怀中搂抱的那些古剑,一柄一柄,挣脱怀抱,升上空中。

古剑脱离怀抱,那些枯骨失去了支撑,头颅坍塌,摔在地上,如烟扑散。

整座洞天里,剑气长鸣。

枯瘦男人轻柔道:“人生苦多,不如解脱。小主,将军已死,您又何必独活?胤君送您一程,黄泉地下好相见......如何?”

裴烦看着胤君,喃喃道:“你这个疯子......”

胤君只是一笑置之。

任凭锁链缠绕,雷光劈打,他丝毫不觉疼痛。

瞳孔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感情。

宁奕擦干净唇角,默默向着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