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辰沉默许久,说道:“道理是对的,可我是听风楼的人,这种事情,我做不得主。”

李玄都听到这个并不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谈不上失望,只是有些无奈。

许多同样的话,由张肃卿说来,他就听得热血沸腾,甚至敢于为此抛出性命。可由他说出来,宁忆无动于衷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困于情伤又爱钻牛角尖的家伙,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刘辰,竟然也无动于衷,那就让他有些灰心丧气了。

李玄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想起当初张肃卿的及胸长髯,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难道是因为他没有蓄须的缘故?

说到底,人各有所长,他的长处是练剑,天纵奇才,但不是识人用人,在这方面,张肃卿要比他高出三十丈。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从驿路的另一个方向缓缓走来一对男女。

刘辰只是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凝,双手按住腰间的双刀,轻声道:“我看不出那名男子的深浅,但其中女子却是个归真境的高手。”

李玄都感叹说道:“以前只有登堂入室三境的修为时,总是觉得这世上的归真境高人太少,好像都躲在深山老林里避世清修,踏足出神入化三境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发现高人遍地都是,只是以前眼拙,不识真人在眼前,哪怕有归真境的高人从自己眼前经过,犹是不知。”

刘辰问道:“不知……公子能否看出那名男子到底是什么境界修为?”

李玄都沉吟了一下,“我也看不透,说明此人要么是有什么隐匿气息的法宝,要么就是高出归真境。”

刘辰一惊:“高出归真境岂不就是天人境?”

李玄都因为要袖藏飞剑的缘故,所以哪怕是换上江湖人的打扮,也不扎紧袖口,此时他双掌分别握住自己的手腕,将双手笼藏于袖中,自然下垂至小腹位置。

如此一来,他便能扣住手腕上的“十八楼”,在第一时间“拔剑”。

做完这些之后,李玄都方才缓缓说道:“这世上的天人境高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说多,太玄榜上十人,黑白谱上又有将近四十人,再加上那些避世不出的清修之人,大概能六十人左右。说少,天下十九州,再加上金帐汗国和海外的婆娑州、凤鳞州,平分下来,一州也就二至三人左右,正邪两道二十二宗门,加上青阳教、朝廷、金帐汗国、江湖散人,如此算来各宗也分不到几个天人境大宗师。”

李玄都轻描淡写道:“我们刚好遇上一位,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刘辰可没有李玄都这般轻松心态,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她在这一刻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种不祥的预感,与李玄都同行,还未抵达金陵府,就已经先后遇到了皂阁宗高手孔无忌、提刑司少监崔朔风、太平宗高手沈元斋,现在又遇到了一名疑似天人境的男子和一名归真境的女子,若是到了金陵府,那该是怎样的阵仗?

刘辰破天荒地萌生出几分怯退之意。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那对男女已经来到两人不远处,驻足而立。

男子相貌清逸,气态儒雅,一身文人儒士打扮,外头披着一件没有丝毫杂色的白狐皮出锋斗篷大氅,立在茫茫白雪之中,愈发显得不染半分尘埃,任谁都要赞上一声翩翩浊世佳公子。

至于女子,同样裹着一件同色大氅,只是不像男子那般将大氅敞怀披着,而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将斗篷上的兜帽也戴上了,脸庞被包裹在白色的绒毛中。

虽然两人看起来应该有而立之年,但此时并肩立于素白雪景之中,仍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璧人。

女子裹着斗篷向前走了几步,望向如临大敌的刘辰。

两名女子相互对视,气氛骤然凝固。

男子却是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犹有闲情逸致笑道:“今日出游,途径安庆府,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两位高人。”

李玄都仍旧将双手笼藏于袖中,笑道:“我同样没有想到会遇到一位大宗师,难道在这芦州比起中州和帝京还要藏龙卧虎?”

男子摇了摇头,开诚布公道:“我不是芦州人士,只是路过此地而已。”

其实李玄都在听到“今日出游”这四个字之后,就已经知道情况不太乐观,天人逍遥境又名御风境,能够御风而行,这才有了“朝游沧海暮苍梧”的说法,虽说这个说法略有夸大之嫌,但也可见天人逍遥境的赶路速度之快。眼前之人说他不是芦州人士,只是路过此地,又说今日出游,显然是天人逍遥境的修为,方能日行千里。

事已至此,李玄都也没什么太好应对办法,只能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走一步看一步,对于江湖上的一言不合而生死立分,李玄都也并不陌生,无非是手底下见真章而已。

男子眼神清明地望向李玄都,微微一笑:“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我并没有恶意,而且公子的境界很是玄妙,分明是先天境的范畴,却能媲美归真境九重楼,看公子这个架势,必然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手,若是真动起手来,我一个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