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盐政的问题可远不止淮安有,三地一个都跑不了……不过,我本是打算迟一些再上奏的。”

高务实这个回答不是推搪,他的确知道两淮盐政很有问题,或者应该说他知道整个大明的盐政都有很大的问题。

他的确有一些针对盐政改革的思考,但他本来是打算在政治上全面压倒心学派之后再处理这件事的——否则大概率办不成。

现在让他不理解的是,王家屏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盐政这儿来了,今天的主题难道不应该是皇上龙体如何、皇嫡子何时受封太子之类的吗?这两件事和盐政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然而此时王家屏似乎并未发觉高务实隐隐有种不想现在谈论盐政问题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日新善理财,更善改制。国朝盐政积弊已久,多年来久为天下诟病,亦常常影响国之大计,其改制已是当务之急,日新既有卓见,何不与我等分说一二,也好拨云见日则个。”

他这么一追问,高务实就更奇怪了。盐政的确是大事,但正如王家屏自己所言,大明盐政属实是积弊已久——反正问题拖得已经够久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啊!你现在这般穷追不舍到底是图啥呢?图160吗?

高务实直觉这里头有问题,联系到王家屏刚才突然提及吴崇礼弹劾赵志皋之子赵凤威贪蠹一事,这就似乎有一种王家屏有意借我盐政改革的构想激化实学派与心学派之间的矛盾之意。

可是问题在于这根本就没必要啊!实学派和心学派眼下的矛盾已经够激烈了,哪里还用得着再添一把火?

如果不是针对派系,那就应该是针对个人。难道王家屏希望我和赵志皋斗一番?可是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赵志皋在心学派中资历虽然够老,名义上的地位也算够高,可他的身体情况很糟糕,为官也不算张扬,虽然是如今心学中排在首位的在朝大老,但相比之下他的存在感反而还不如排名在他之后的沉一贯。

沉一贯不仅为人阴鸷,深谙权谋,而且从其历史表现来看,没准可以定义为将明末党争一手推向高c的最大黑手。

因此,即便我高务实要对心学派来一次具有针对性的定向打压,那也应该是针对沉一贯才对呀,至于赵志皋的问题则完全可以先放一放。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反正赵志皋在党争这种事里最多只能打打顺风仗,干点锦上添花的事,指望他自己成为中流砥柱,或者去给心学派搞点雪中送炭的业务,那估摸着是没几分可能的。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威胁不大,别说当不了主t,也没本事做主c,只能打打辅助,甚至还是那种随时可能掉线的辅助。说实话,这种对手除非是残血跳到自己眼前,只要顺手一刀就能收拾,否则高务实根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然而现在的疑点在于,赵志皋的情况不止高务实了解,王家屏自然也是了解的,那为什么王家屏突然有一种要引导高务实的火力朝赵志皋输出的意思呢?王家屏和赵志皋虽然不是一个派系的人,但好歹当初也是翰林院里多年的同僚,没必要这么做啊。

何况王家屏还很快就要退休致仕,这种时候更加没必要得罪一位看起来暂时还不会鞠躬下台的阁僚才对。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还看不出答桉,高务实只好先敷衍着道:“隆万以来,尤其是万历以来,总有人说国朝新政连连,是妄易祖宗之制。务实对此早有所论,此乃‘尊祖宗之本意,而未必行祖宗之旧制’。

天地无时不变,国事民情亦然。故为政者当顺势应时,随时调整大政方针,以期顺应时局,引领万民,以向安康。

祖宗于开国之初所定制度,自是符合当时时局,但二百年后之时局已与当时大相径庭,原本极好的制度到了现在也未必依旧适用。且制度用之甚久,其中积弊在所难免,若要扭转不利,譬如刮骨疗毒,难免一时之痛。

然治国首重谨慎,这一阵痛究竟影响多大,痛楚多深,秉政者万需仔细,不可操切。皮日休有诗言:‘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我意此诗有可改之句。

‘至今千里赖通波’自是‘共禹论功不较多’的,然则隋亡真的是因为‘水殿龙舟事’么?恐怕未必。隋亡之因不止一处,其与运河相关的,乃在于挖得太快。倘若这运河按照原先的计划慢慢挖,怎会导致百万人死伤,以至于动摇国之根基、民之所望?

自圣上登基以来,涉及财政的相关新政的确推出不少,但这些新政都有着明确的步骤,逐项推出、逐项落实,总是争取在改革之后尽快让朝廷、民间均能有所受益,以此降低改革阵痛带来的不适。

那么按照这样的想法,具体到盐政问题,我等辅臣便要在行事之前先自问一二:

盐政一旦改革,哪些人的利益会被触动?这些利益是否为合理合法的利益?如果是合理合法的利益,在被改革触动之后,朝廷如何补偿?朝廷又是否有能力进行补偿?

如果并非合理合法的利益,那朝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