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爱的营地,对于偷袭谈不上准备充分,但也不能说毫无准备。他的主要部众的确已经都聚集在了老营附近,只是他们的聚集的原因不是为了防备偷袭,而是为了在图们汗西进之后,能够第一时间整军出战,与图们汗一道杀向归化城。

按照辛爱原本的设想,把汉那吉是个没有什么战阵经验的毛头小子,固然他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没有经验就是没有经验,一旦看见自己有图们汗的帮助,摧枯拉朽地拿下了归化王庭,势必会惊慌失措,很有可能举手投降。

辛爱其实是不想同把汉那吉的西哨交战的,一来西哨实力强大,正面打一仗,即便是有图们帮忙,自己的损失也不会太小,而损失太大就会影响将来成为大汗之后的话语权。二来西哨本身的实力如果遭到太大的打击,也会导致土默特整体实力下降,将来面对图们汗的时候,说话就没有底气了。

说到底,他借图们汗的兵,只是为了夺回大汗的宝座,而不是想要把土默特自家的家底赔个一干二净。

更何况,打把汉那吉打得太狠的话,还得担心明人那边的反应,而对这一点,辛爱是最没有把握的,他不知道明廷会做出什么决定,万一明廷大怒之下停罢互市,那麻烦可就大了。

尽管辛爱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还是明白,互市现在已经成了土默特的一条生命线,这条线只要被大明切断,土默特不死也残。

所以自从布日哈图去了察罕浩特之后,辛爱一直都处于一种若有似无的紧张之中,甚至连觉都没怎么睡好。

今天他也早早就起来了,一直在营中等待来自察罕浩特的消息,同时也一直关注雨势,当春雨刚停,便吩咐下面的人安排探马四处查探。

不过,相对比他的谨慎,负责今日哨探任务的波尔哈兔显然没太当一回事,东南西北四个方面各安排了一名探马,便算是了事。

然而傻人有傻福,即便哨探派得如此之少,却架不住图日根运气好,出门没多久便碰上了把汉那吉和恰台吉的大军。

辛爱或许有一种半生戎马形成的警觉,他原本坐在帐中烤火,却突然有些烦闷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过旁边衣架上的黑裘披风往背上一批,吩咐左右道:“与我备马。”

帐中的女奴恭顺的应了一声,又问道:“可要通知各台吉?”

“叫上布日……算了,叫上那木尔。”辛爱本来打算说叫上布日哈图,因为他下意识里想和布日哈图再好好谈一谈接下去的局面该怎么应对,却想起布日哈图远在察哈尔,只好改口让那木尔代替。

那木尔虽然没有布日哈图那般聪明,却也算是他几个儿子中仅次于布日哈图的人了。

辛爱的爱驹被牵了过来,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先和爱驹亲近了一会儿,那木尔便骑着马过来了,远远地叫道:“阿布,你叫我吗?”

辛爱翻身上马,刚来得及说一句:“陪我出去走走”,便目光一凝,眯起眼睛盯着西方,似乎在探寻什么。

那木尔顺着辛爱的目光望去,一开始什么都没看见,下意识眯起眼睛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有一名瘦小的骑手朝着老营这边拍马狂奔而来。

“好一个瘦猴崽子,这应该是波尔哈兔手下的探马,叫做图日根的那小子……”那木尔眯着眼睛说道。

旁边的辛爱脸色一变,忽然大喝一声:“敌袭!立刻吹号!朝老营以西集合部众!”

那木尔吓了一跳,忙道:“现在还没有肯定……”

“蠢货!”辛爱反手一鞭抽在那木尔的身上,大骂道:“若不是敌袭,他能跑成这样吗!”

那木尔吃疼一抖,但这下却把他骂醒了。

是啊,要不是有敌袭,这小子如此不惜马力的跑成这样,就不怕回来被波尔哈兔一顿胖揍?虽然现在离得还远,却也可以看见他在不停的挥鞭抽着马屁股啊,这厮可是部落里最好的骑手之一,要不是临死求生的局面,能是这个反应吗?

那木尔心里生出一股恐惧,大声呼号起来:“传令,传黄台吉之令,所有勇士立刻去营西集合,三鼓不至者,斩!——愣着干什么,吹号擂鼓!”

辛爱黄台吉翻身下马,直奔帐中,大声道:“甲胄、弯刀和马弓通通拿过来,快!”

他刚才本来只是打算出去信马由缰地散散心,可是什么战斗准备都没有,眼下局面虽然紧急,但再紧急也得把防具和武器备好,要不然出去送死吗?还是说根本不打,直接逃命?

他是马上要做彻辰汗的人,哪能直接逃命!更何况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如果转身就逃了,就是过几天图们汗赶来,恐怕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了。

多年的战争经验毕竟不是白给的,就算是他麾下的女奴,在这种时候,虽然紧张,但该做的事情却做得毫厘不差,很快给他完成披甲,将他的弯刀递给他系在腰间,又把他的马弓、箭囊等物妥善的挂好在了马臀两侧。

辛爱更不答话,走回到战马旁边,一脚踏镫,翻身上马,带着聚拢过来的亲兵直奔大营西边。

图日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