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对高务实并无不满,他一直都是高务实的盟友,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高务实在内廷的两大帮手之一。

当然,这只能是“某种程度上”,因为他也好,黄孟宇也罢,归根结底是皇帝的家奴,而不是高务实的家奴。所以非要“划分成分”的话,他们二人都只能算高务实的盟友,只不过这个“同盟”以高务实为主罢了。

因此在面对朱翊钧之时,陈矩虽然可以偏向高务实,但却不能完完全全站在高务实的立场上说话,那样是有可能万劫不复的。

他提出的这两点,并不是要针对高务实,实际上按照他对高务实的了解,这么明显的漏洞,高务实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没有堵漏之举,因此由他来提出,既可以展示自己的立场跟皇上一致,又可以引出高务实的后手,以使皇上打消最后一丝顾虑。

果然,陈矩这么一说,朱翊钧就笑了,道:“土司们打不打得过安南,这个朕还真不好说,不过务实人在广西,他对土司们的实力总比朕在宫里了解得清楚,他既然敢这么做,应该是有些把握的。”

“何况,退一万步说,就算土司们最终打不过,问题也不大。土司们损失一些实力,对朕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而安南的威胁么……呵,就算土司们败回来了,朕也不信安南敢在没有解决黎朝的情况下犯我广西。”

这倒是,要是现在莫朝敢大军北上出兵广西,黎朝那边郑松二话不说肯定会领兵直扑升龙,所以朱翊钧的这个判断毫无问题。

虽然古语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但黎朝可没把莫朝看做兄弟,他们把莫朝是看做叛逆的,与其套用这句话,还不如套用后来鞑清慈禧老妖婆的那句话:“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因为黎朝和莫朝打了这么多年,双方早就结下血海深仇了,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的局面。

朱翊钧又施施然道:“至于土司们肯不肯出兵,朕倒是不担心务实的手段,别说这些个土司自己被莫茂洽给针对了,就算没有,他们多半也得给务实这个面子。”

陈矩充分做好了捧哏的角色,一脸诧异地道:“这是为何?”

朱翊钧坐到御榻上,斜斜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道:“一来,他是巡按,这些土司谁也不敢被他参上一本,否则的话,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二来,他刚刚跟这群土司谈下那么大的买卖,土司们正等着他的米下锅呢,这时候不听他的招呼,这买卖还做得下去?那是生怕钱多了会扎手吗?”

陈矩恍然大悟,大赞道:“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真是圣明不过皇爷。”

朱翊钧嘿嘿一笑,倒是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个马屁,然后又道:“至于务实会不会损失很大,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个方面。他虽然说是会调动部分家丁随土司们前往,不过据朕了解,他的家丁们也没打过什么仗,前几年倒是经常在京畿附近剿匪,顺天府还花了不少钱在这上头,效果倒是不错,但剿匪和大军作战,想来应该很有差别……

朕估计,他若是不派家丁去打大战,只是敲敲边鼓,那可能还好,如果打大战就不好说了。但是以朕对他的了解,他恐怕也不会轻易让家丁去打太危险的仗,损失嘛,应该比较有限,这些家丁的主要作用……以朕看来,一是表明态度,二是震慑土司。”

陈矩自然又是一阵吹捧,然后道:“那财力上的损失怎么办?高直指不光自己出兵了几千,还要支援土司们的一些开销,这个……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怕没个几十万两都打不住啊,这钱花得可有些让人心疼了。”

朱翊钧哈哈大笑,笑得陈矩莫名其妙,有些尴尬地道:“奴婢……可是想岔了?”

“想岔了倒不至于,不过你也太小瞧务实了,他高求真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朱翊钧摸了摸根本没有粗胡子冒出来的下巴,道:“他有两个考虑,一是如果能占领安南,为我大明真正的开疆拓土,那么他就请朕赐予他在安南任意开矿和开港的权力;二是,万一站不住脚,那就打破升龙,把升龙城给……嗯,给清理一遍。”

毕竟是天朝皇帝,说洗劫未免有些不大光彩,所以朱翊钧临时换了个说法,“洗劫”就变成“清理”了。

不过陈矩在意的不是洗劫升龙城的想法,而是第一个想法,高直指想要占领安南?

“皇爷,安南那地方……真要咱们自己占下来?”陈矩试探着问道。

朱翊钧摆了摆手:“不要,咱们占下来做什么,还嫌当年蚀本没蚀够?务实的意思是,让土司们去占,朝廷只需要给土司们一个名义就行了。”

陈矩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可土司们也不傻,去占安南……他们肯吗?”

朱翊钧笑眯眯地道:“他们原先的地盘还不如安南呢,现在桂西桂南一亩地,换去安南变两亩甚至三亩,你觉得他们会不肯?这就好比你是个朝廷官员,你原本是柳州知府,现在朕调你去做苏州知府,你乐意不乐意?”

废话,那当然乐意了,大明这个时代,十个柳州府也赶不上一个苏州府有钱啊,傻子才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