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而言,首辅和次辅联名上疏,皇帝很少有直接否决的。但是具体到请求增补阁臣一事,则有所不同。

朱翊钧毫无意外的直接硃批否决了,理由是:“卿等三辅臣理政清明,忠贞职守,事无巨细,处理明白,内阁运转如常,无须增补,所请不允。”同时,还颁赐内阁三辅臣“银币锦缎各有差”。

不用怀疑,不是皇帝对内阁有意见,正是没有意见才会这样批覆和处理。因为通常来讲,增补阁臣,意味着皇帝觉得内阁现在的办事能力有欠缺,需要补充人手,如果内阁一请求增补,皇帝立刻就同意了,那对于内阁而言,未免有些丢脸——说明你们干得不行啊。

所以正常来说,皇帝肯定是先要“所请不允”的,这是正常操作。至于赏赐,其实皇帝经常会赏赐阁臣以及其他大臣,但这次的赏赐稍有不同,代表的是皇帝对内阁工作的肯定——我不仅认可内阁现在的工作,而且觉得内阁干得相当漂亮,所以额外再赏赐一波作为奖励。

接下来,郭朴就需要单独上疏了,疏文中的意思非常恳切,说自己日渐年迈,虽然张四维、申时行二位都是国朝栋樑,将来肯定能挑得起大任,但阁臣选用事关重大,尤其需要经过锻炼,就好比中了进士还要考选庶吉士一般,是有讲究的。所以呢,请求皇上为将来计,允许增补两位阁臣,入阁参与机务,早日打下辅政理政的基础,日后万一老臣不在了,他们也能毫无滞碍的接过重任,不使朝廷政务有所延误,是以增补两名阁臣很有必要。

这道奏疏就不光是摆道理,而且是述衷肠了,皇帝不得不考虑。所以在下旨安抚郭朴这最后一名顾命老臣的同时,皇帝也虚心请教有哪些大臣可以考虑增补进内阁。

郭朴由是再次上疏,推荐了四名人选,这四人分别是余有丁、潘晟、王锡爵、许国。

郭朴的这次推荐很有意思,他说增补阁臣两人,却推荐四位候选人,而且并不是以资历排序推荐的。

排在他推荐条陈第一位的是余有丁,字丙仲,号同麓,鄞县人。

余有丁年少时有勤学苦读之名。嘉靖四十年举顺天乡试,嘉靖四十一年中进士一甲第三名,也就是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执草诏敕。隆庆初年,充实录篡修官,迁太子洗马兼修撰,是第二批太子日讲官之一,继晋左谕德兼侍读。以疾请归,不准,改官南京。得便常回家乡,购山于东钱湖畔,构筑亭榭欲终仕途。

到了万曆元年,以新君日讲官资历,改右庶子领南京翰林院。万曆二年,任国子监祭酒,颇有建树。时太学生多喜欢结伴闲游,怠惰于学。余有丁任国子监祭酒后,觉得国子监学风不振,便严加禁止此类活动,并下令诸生相互监督检举,如果有违规不报者,则一同连坐受惩,学风为之好转。

万曆六年,进吏部左侍郎。此时吏部尚书是由郭朴兼任,所以余有丁这个左侍郎算是郭朴的亲信。但由于余有丁本身是浙江宁波人,他也被很多人看做心学一脉。

排在郭朴推荐第二位的是礼部尚书潘晟。这位潘部堂的资历就厉害了,他是嘉靖二十年的一甲第三名,也是探花郎出身,被授予翰林编修,协助修编《大明会典》。

嘉靖三十三年,以秩满升侍读。嘉靖三十四年,与严讷共主应天府乡试。嘉靖三十五年升为南京国子监祭酒。

世宗嘉靖帝晚年专事静摄,不理朝政,往往醮祀宫中,词臣们多以撰写“青词”希图仕进,而潘晟不屑于此,“坚执不为”遂致仕归。后来曾短暂起复,做过两年礼部尚书,因事请辞,万曆六年高拱去世之后,潘晟被郭朴再次起复,仍然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再往后则是王锡爵,王锡爵老兄也是学霸级的人物,从小各级考试就拿过多次的案首,嘉靖三十七年参加南京应天乡试,在学风极盛的南京拿到乡试第四名。

嘉靖四十一年他参加会试,拿到会试第一,也就是会员,不过殿试之时“只拿到”第二,于是成为当科榜眼——那一年的状元正是申时行。

王锡爵出身太原王氏,门第很高,加上他又是学霸,所以脾气也是比较大的,曾经得罪过高拱,不过好在不算什么大事,高拱只是打算磨砺他一番,于是把他从詹事府右谕德调到南京翰林院掌院事。

后来隆庆驾崩,万曆登基,王锡爵被调回京师,出任编纂《穆宗实录》副总裁,万曆二年实录编成,王锡爵升侍讲学士,旋升国子监祭酒。到了万曆六年,王锡爵又升詹事府詹事、翰林院侍读学士。但问题在于,这一年他父亲病死了,王锡爵回乡丁忧,现在还没回来。

至于许国,这位其实出场过,他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高拱是他的座师,也是恩相。他这几年也是走得很顺,没有外放地方,一直就在詹事府、翰林院打转,直到万曆四年才调任礼部右侍郎。万曆六年高拱去世,郭朴继任首辅后不久,因礼部左侍郎出缺,他便顺利升为礼部左侍郎。

许国是朱翊钧的第一批太子日讲官之一,有这样的提拔倒也不奇怪,而且他年纪比较合适,今年五十二岁,既不老迈,也不至于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