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戏阶段,一个个用词都激烈非常。

在景国所带来的强大压力下,实在也没谁还能戴住温吞的假面。

这一场朝议,不仅仅是关乎他们的政见,也切实地关系着齐国的未来。

与景国之间的矛盾,绝不能够等闲视之。与天下最强之国开战,就必须要考虑到战败的后果!

紫极殿里人声鼎沸,几乎要掀翻穹顶。

一方表示要乘胜追击,永除后患,绝不能被景国吓退。

一方表示应该见好就收,这一战已经打痛了夏国,能够掠夺大量资源归齐,已经占尽好处,实无必要再与景国开战,把自己逼到冒险的境地。

当然,争吵的都是兵事堂、政事堂以下的官员,官阶全都不到三品。

站在齐国官场最顶层的那几个,始终缄默如山,不到最后定音的时候,他们不会轻易表态。

如此争吵了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无法说服谁。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确,甚至于有些对错,连时间也无法给出结果。历史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分岔,谁又能笃定在那个时候换一种选择,是会更好还是更差?世上哪有如果?

有人就有对立。

在一片沸议之中,齐天子抬起食指,只是敲了敲御椅扶手。

笃笃。

于是满殿皆静。

安静中体现的是齐天子无上的威严。

而后他道:“把姬凤洲写给朕的信,给他们读一遍。”

韩令低头受命,景国国书,就在丹陛之下,面向朝臣,朗声读道:“东国天子亲启:景夏者,同盟之国也……”

一句“亦不得不赴兄弟之邦,以刀兵退外贼也!”,余音方落。

齐天子已经一掌拍在了龙椅扶手上。

嘭!

“主辱臣死,你们是否不以为然!?”

一时间满殿公卿皆拜倒,莫有敢言!

“你们知道前线正在发生什么吗?”

齐天子坐在龙椅上问。

他的声音已经平缓了下来。

可是他的目光自平天冠的缝隙里落下,像山像海。

那是有如实质的压力,是生杀予夺的权柄。

“你们看到捷报频传,说什么我大齐天威,讲什么已经占尽好处。你们可知道这些战果是怎么来的?你们可看到捷报背后,都是我大齐将士的血!”

“他们是为的什么?”

“夏国三十三年积怨犹在,不敬东国。我大齐百万雄师赴南域,所求者何?”

“是掳掠一些资源,流淌一些鲜血,杀死几个夏国人吗?”

“满座公卿高谈阔论,慷慨激扬,竟是谁在前线拼命?!”

“前线拼命的人未言一个‘退’字,你们竟要替他们做了这个主吗?”

“他们用血肉铺就一条通往贵邑城的路,把荆棘都拔掉了,把刀剑都斩断了,是为了往后我齐人,能够从容地往来于两都之间。此后东域至南域,没有险碍。临淄至贵邑,是为坦途!”

“你们求名求功求业求大局——什么是大局?”

“此去南域万里,一路尸骨!前线将士以命争功,血染征旗,朕若连个安稳后方都不能保证,做什么天子!?”

齐天子直接站起身来。

丹陛之上他的身影如似高天。

丹陛之下群臣伏地,顶礼相拜。

“继续打!”

齐天子大手一挥,如决浮云,是定乾坤——

“哪怕打到天荒地老,打到海枯石烂,打到日月移位,朕一日不死,就支持曹皆打一日。必要打破夏都为止!”

他的声音高上九天,又震扬六合,履极至尊,威慑天下——

“朕要犁庭扫穴,灭夏国社稷。

朕要贯通东南,悬照我大齐经纬。

朕要让这天下知道——

姒元赢不得霸业,姒骄保不住夏国。

姬凤洲出手,也一样!”

“朕!”

他当着满殿文武,当着大齐公侯的面,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龙袍!

于是人们赫然仰见,齐天子龙袍之下,已将战甲披挂!

他的决心,他的意志,已然是再明确不过,坚定得无以复加!

“朕以大齐皇帝之尊,承太祖、武帝之志,奋余烈千年,不敢有一日轻忽!朕以伐夏兵事任曹皆,齐国若要退兵,是曹皆言退!他人言退,无关痛痒。他国言退,举以刀兵!”

“景国若真敢参战,朕当御驾亲征,与姬凤洲会于天京!”

霸国天子一言,叫天下风云动!

姜述的态度非常强硬,意思也很明确——

于阙领斗厄军南下,不过虚张声势。

但我也愿意把它当做你们景国真实的态度来应对。

齐国已经做好了与景国全面开战的准备,不知景国准备好了吗?

这一战若起,规模要更胜于景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