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都很努力,太后,武王,岷王,自己,乃至于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家伙……

但今时今日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回不去了。

也不是说对哪一个人失望,也不是说对哪一件事不甘。

只是有的人注定无法替代。

是太阳悬空,才有普天朗照。

星星与月亮再努力,悬明灯的光焰再明亮……也终究是大夏帝国的夜晚。

还会有下一个白昼吗?

奚孟府曾经坚定相信……现在不知道答案。

不知不觉间,已在城中转悠了许久,活像个孤魂野鬼。

奚孟府摇摇头,便要回去,但眼角余光,已经扫到了前面那荷花池中的荷花亭。

瘦亭临水,孤影自照。

鲜衣华服的岷王正独坐亭中,静看水纹——为避嫌疑,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参与军议,也基本不会再去贵邑城那边。

区区一首闲诗,就逼得岷王都要避嫌,也真是太荒谬。

贵邑城的情报系统真是千疮百孔,今上也,太自我了些。没有足够实力去匹配的自我,往往是一种灾难。

奚孟府与岷王本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会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殿下有心事?”他问道。

虞礼阳抬起眼睛,淡淡地看过来一眼。对眼下人人避之不及的奚孟府,他倒是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只道:“与国师一样,为国事忧心。”

真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与周边半开的荷花相映成趣,此身如在画中。

奚孟府缓步走在石桥上:“景国很快就能腾出手来,殿下可以稍微放下一些忧心了。”

虞礼阳看着他:“那国师为什么还心神不宁呢?”

奚孟府便停在石桥中段,没有再往亭内走。静静地看了一阵水中的倒影,问道:“殿下认为,齐天子会怎么选?他会让曹皆撤军吗?”

虞礼阳看似操心,但不很操心地道:“会的吧。牧国之败,近在眼前。齐国比牧国强得到哪里去?他凭什么两线作战,挑战景国?”

“但愿如此。”奚孟府说。

他顿了顿,又道:“殿下何等人物,实在不需在意些许流言蜚语。

虞礼阳愣了一下,看着身边的青荷叶、红荷花,笑了笑:“我一生浪荡,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他虞礼阳不在意,可是有的人,需要在意。

有的人一生只求顺心意,有的人一生只活一个名。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不能不在乎那人的名声。

奚孟府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然后道:“荷花的花季不在春天,我曾经也一度为此遗憾,后来离了船,便不在意这些了。殿下能够改花期,变时节,伟力近于天成,仍然不免遗憾。所以知山河易改,人心难移……”

“请殿下珍重。”

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石桥上渐渐远去的奚孟府的背影,虞礼阳咂摸出了一点了却身后事的味道。

他是清楚奚孟府做了什么决定,有了什么承担的。

自然也清楚,奚孟府为自己选了一条什么路。

纵然此前不相熟,无交集。

此刻也不免觉得。

在这个春天才开始了解奚孟府,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遗憾。

但人生遗憾的事情,不止于荷花。

不止于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