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在拳头的击打半径之内。

这句话放诸古今四海皆准。

顾青有实力,有底气,才敢发兵玉门关,堂堂正正地兴师问罪,他的身后有数万拥戴他的安西军将士,这便是顾青敢找哥舒翰讨要公道的原因。

而哥舒翰在两万大军一触即发的当口,不得不服软认怂,果断答应归还战马,这也是作为河西军主帅审时度势后权衡利弊之后的明智决定。

憋屈固然憋屈,可是在两军剑拔弩张的阵列前,哥舒翰不得不与顾青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因为顾青身后有实力,哥舒翰才愿意与他讲道理。

人情世故,就是这么现实。

“五千战马交还给你,顾节帅可否马上收兵回安西了?”哥舒翰冷冷地道。

顾青笑道:“你我皆是大唐军镇戍边主帅,所辖之地虽首尾相连,但也很难见上一面,今日玉门关外风景独好,哥舒节帅何不与我痛饮几杯,也算一桩雅事。”

哥舒翰冷笑:“我与你无话可说,顾节帅还是好好想想理由,你擅自举兵,启衅河西军,论罪当斩,我若是你,此刻可笑不出来。”

顾青叹道:“为了自保,说不得也只好拖哥舒节帅下水了,毕竟两大军镇的恩怨是哥舒节帅先挑起来的,总不能让我一人受过……”

迎着哥舒翰震惊的眼神,顾青的表情满带歉意:“哥舒节帅,得罪了,此劫过后我当面向节帅赔罪,这次便与我一同下水吧……”

哥舒翰勃然大怒,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顾青,你不要欺人太甚!焉知我不敢与你安西军一战乎?”

顾青笑了:“若节帅果真下令一战,那就太好了,纵然陛下责罪,我上刑场斩首也有节帅与我作伴,顾某幸何如之……”

哥舒翰怒极,右手大拇指一拨,腰侧的佩刀已出鞘半尺。

顾青神情不变,然而身后的安西军将领却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见哥舒翰欲拔刀,前锋李嗣业暴喝道:“陌刀营,进!”

轰!

三千陌刀手动作划一朝前方迈步而进,进军的鼓声也在此刻隆隆擂响,万人甲胄叶片的撞击声,整齐的脚步声,声声如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茫茫大漠里,依稀听到虎啸山林般的低沉吼声。

和煦温情的气氛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杀气,安西军将士蓄势待发,前锋李嗣业一手倒拎着陌刀,隔着老远对哥舒翰虎视眈眈。

安西军突如其来的动静令河西军一片手忙脚乱,纷纷也做出防御的动作。

哥舒翰见状心头剧跳,瞋目裂眦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顾青神情淡定地端起酒盏,道:“哥舒节帅是要杀我吗?我胆子小,可不敢见刀刃,快把刀收回去,把我吓坏了后果很严重,嗯,比现在更严重。”

哥舒翰今日的憋屈似乎没个尽头,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引起安西军如此剧烈的反应。

看着淡定稳坐的顾青,哥舒翰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出鞘半尺的刀收回鞘内,然后坐了下来。

顾青笑了笑,头也不回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李嗣业远远看见了,于是暴喝道:“陌刀营,退!”

哗啦一声,三千陌刀手如潮水般后退三步。

盯着顾青的脸,哥舒翰忽然仰天大笑:“哈哈,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帅今日见识了!顾节帅委实如传闻一般不凡,安西铁军之军威更是让人难忘。”

顾青笑眯眯地看着他,此时的哥舒翰仍然面色铁青,想想今日的经历,顾青都不得不为他感到憋屈。

好生气哦,可还是不得不面带微笑。

便宜占足了,立威也足够了,顾青决定缓和一下气氛,他不愿真与哥舒翰结仇,既然此行已达到了目的,接下来便是给甜枣的环节了。

“顾某年轻气盛,行事难免冲动。麾下的安西将士也被顾某惯得不成样子,向哥舒节帅赔罪,节帅大人大量,莫与我计较。”顾青微笑着拱手赔礼。

哥舒翰长舒了一口气,铁青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

今日从见面到此刻,总算听到这货说了一句人话。

好想为此孽畜难得的一句人话浮一大白啊……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哈哈,直到此刻,老夫才真正佩服陛下的识人之明,安西都护府有顾节帅这般人物执掌,大唐的西面防线当可稳如泰山,以顾节帅之为人,想必蛮夷贼子是万万无法从安西辖下讨得半分便宜的。”哥舒翰捋须淡笑道。

顾青咂咂嘴,啧!听着是夸人,可总觉得不像好话。

没关系,忍了,毕竟哥舒翰此刻的憋屈心情自己能够理解。

“哥舒节帅才是当世名将,顾某早就听闻节帅声名,一直对节帅高山仰止,恨未识荆,节帅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顾某要向节帅多多请益讨教才是。”

哥舒翰舒坦地长笑一声。

此孽畜今日又说了第二句人话,甚善。

避过敏感话题不提,哥舒翰飞快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