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崔祯敲响了顾家大门。

顾家管事提着灯,看清楚外面的人顿时吓了一跳,那人一身甲胄披散着头发,站在黑暗中像是鬼魅。

“你……”

管事刚刚开口,崔祯就走上前来。

“定宁侯……侯爷……”

虽然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但管事惊骇未消,定宁侯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崔祯道:“我有事寻姨母。”

管事立即吩咐人去禀告,然后将崔祯引进了堂屋。

林夫人得知消息立即起身穿上衣衫,现在还不到卯时,祯哥儿怎么会在这时候上门?难道赵恭人那边又出了事?

林夫人快步走出屋子,就看到管事迎过来道:“夫人,我问了侯爷的随从,侯爷……侯爷刚刚向太夫人逼问老侯爷亡故之事,听那意思,老侯爷像是被林寺真害死的。”

林夫人不禁停下脚步:“什么?”

管事妈妈点点头:“侯爷过来应是为了这个。”

林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即便她走在抄手走廊中,却也感觉到了秋雨的寒意。

“让人端盆炭火过去。”

林夫人吩咐完,加快了脚步。家中出了这样的事,祯哥儿心中定然难过,他又是定宁侯,要撑着整个崔氏,再怎么样人前也不能软弱,但舅舅杀了父亲,还涉及到母亲,就算沉稳,也难承受这样的打击。

林夫人思量着进了堂屋,目光立即落在崔祯身上,这一路上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崔祯还是吓了一跳。

崔祯表面上看似无恙,但整个人的精神就像那散落的头发一样狼狈不堪。

甲胄上的雨水落下来湿了地面,而他一直垂着头,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

“祯哥儿,”林夫人道,“你这是冒着雨赶来的。”冒着雨也就罢了,怎么头发还是散着的?

“快让人去找身干净的衣衫,再拿布巾来。”林夫人吩咐下去。

“姨母不用麻烦了,”崔祯淡淡地道,“我与姨母说几句话就离开。”

下人在堂屋里多摆了灯盏,将崔祯的面容照得更加清楚,他的表情看似镇定,眼底却有一种遮掩不住的疲倦。

崔祯开口道:“我现在找到了一些证据,推测当年林寺真故意害死我父亲。”

林夫人听到崔祯亲口说出这话,仍旧抑制不住的心惊:“他为何要这样做?”

崔祯抬起头:“当年的山西兵变可能是被诬陷的,赵老将军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叛军。

他们死守榆林卫,乃是大周忠义之臣,我父亲不知从何得知赵老将军的冤情,想要上京禀告朝廷,林寺真怕此事败露于是半路劫杀我父亲。”

林夫人听到这里道:“当时你们就没有半点察觉?”

崔祯道:“当时林寺真和家中护卫将父亲送回家,说父亲突发中风跌落马背受伤,父亲被抬回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我那时尚年幼自然不疑有他,直到有一日父亲醒过来拉住我的手模模糊糊地喊林寺真的名字,我这才起了疑心,留意查问这件事。

跟随我父亲一起离开的护卫说,听到林寺真与我父亲争吵打斗,紧接着我父亲就掉下山去。我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辩解说林寺真本意是阻拦父亲离开,可父亲突然向他出手,他不得已与父亲缠斗起来,在两个人打斗过程中父亲失足从山顶跌落。

我想去衙门里状告林寺真,但母亲又说赵老将军等人是叛党,我父亲非要去为叛党伸冤,将来会害死整个崔氏一族,林寺真也是为了我们着想……”

崔祯说完这话垂下眼睛,他听信了林寺真和母亲的话,眼看着父亲冤死,现在思量当时的情形,父亲反复喊:林寺真,未必是向他指出林寺真乃加害父亲的凶手,而是想揭穿林寺真等人陷害忠良的恶行。他没有体会到父亲的苦心。

林夫人望着崔祯,所以这就是崔祯与长姐之间的隔阂,她刚想要安慰崔祯几句,就看到从崔祯头发上淌下的水滴似是带着一抹殷红。

林夫人惊讶之下再仔细看去,崔祯脖颈上似是有鲜血,

林夫人站起身:“祯哥儿,你受伤了?”穿着甲胄怎么还会受伤?是在哪里受的伤?

“快去请郎中来。”林夫人高声吩咐管事。

“姨母……”崔祯仍旧要拒绝。

“若你还当我是姨母,就听我的安排,”林夫人扬起下颌,脸上是坚定的神情,“许多话你不能与外面的人说,但可以告诉姨母,你才一两岁的时候,你母亲病重,姨母就去崔家照顾过你,那时你刚刚会走路,总是追着姨母在长廊里奔跑,你可能不记得这些事……但姨母每每想起来,心里都暖暖的,看着你长大成人,在边疆屡屡立功,姨母也与有荣焉。

祯哥儿,你母亲做的不对,但你也不要太难过,你还有其他亲人,有妻子、兄弟、族人,人总要往好了看,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林夫人一改往日的温婉,这些话说得铿锵有力,让崔祯一时有些恍然,这种看似威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