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谌坐在顾家的堂屋里,端起了桌上的茶。

揭开小盖钟,里面是清澈的茶汤。

魏元谌抿了一口,仔细想起怀远侯被遣来山西的原因。

怀远侯在太仆寺因为私底下贩卖马粪被御史弹劾,怀远侯不但不肯认罪而且侃侃而谈,马粪不应白白浪费,达官显贵的庄子每年都需要浇粪,不如打发人来拉走,这样朝廷少了处置马粪的麻烦,还能用这笔银钱充盈国库。

这位怀远侯之前“兵不血刃”征战西北,如今又出这样的馊主意,将马粪这种东西搬上朝堂,御史言官认为怀远侯这般作为,委实有辱大周国体。

所以即便怀远侯没有贪墨贩卖马粪的银钱,却也被皇上遣来山西行太仆寺,朝堂上下到现在还在传这位落魄勋贵的笑话,说怀远侯打仗不行,却很懂得马匹毛色、齿口,日后再出征,不如让他管理军马,说不得还能弄出一笔军需来。

怀远侯来到山西之后,好似真的就一心养马,隔一日便有奏折夸赞自己如何如何厉害,为大周繁育了不少好马,还恳请朝廷阅马,皇上开始不肯批复,怀远侯就不厌其烦递送奏折,将阅马的名目呈给皇上预览,要带着这些血统极好的战马入京。

皇上被怀远侯扰得不胜其烦,干脆应允了怀远侯的请求,于是怀远侯才在山西认认真真地统计起战马的数目,等待太仆寺、兵部和司礼监官员前来。

就在这时,朝廷战马被盗,此案惊动朝堂。

现在让他看来,战马恐怕不是被盗,而是根本没有那么多战马,就似七年前的敖仓被烧,到底有多少粮食谁知道,如此作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怀远侯无意之间揭开了山西大案的大幕。

从京城来到太原府时,魏元谌就怀疑怀远侯并非表面那么愚蠢,发现顾家的蹊跷之后,他愈发肯定了这一点。

不过,怀远侯此时远在京城,林夫人似是对其中内情一无所知,顾家也没有幕僚、先生,帮怀远侯主持大局的人是谁?

再想想聂忱和柳苏说的那些事,柳苏被医婆搭救,聂忱弄出长老爷假扮“珍珠大盗”查当年的案子,这些都发生在怀远侯来到山西之后。

现在袭击韩钰之人的线索也引到了顾大小姐身上。

之前他只是怀疑顾大小姐,现在可以确定她就是在装傻。

珍珠大盗吗?

一个勋贵之女,如何知道用曼陀罗花,带机括的袖箭,除此之外她是否还有别的本事?

“珍珠大盗”的案子可以查,但这些本事是与谁学的?

第一次在金塔寺见到她时,她不慎被绳索绊了一跤摔进了他怀里,手似是摸过了他的腰间。

他腰上挂着钦差的符信,她是否在有意探查他的身份?

魏元谌的脸一沉,他直到现在才想明白,想想她当日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放,那时候心中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如果他不将她甩开,她是不是借机还要来摸?

若非断定当年的“珍珠大盗”已死,他还被耍的团团转。

“魏大人。”林夫人进门看向魏元谌,可能是忙了一夜,魏大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显得格外苍白。

魏元谌起身与林夫人见了礼,目光扫向门外,顾大小姐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玩耍,显然是在偷听。

这是她家,她又心智不全,做什么事都合情合理。

魏元谌坐下来,动作间不小心碰掉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竹子编的小球,球上绑着五颜六色的彩线和铃铛,是孩童喜欢玩耍之物,他来的路上顺手买了来。

她要做个小孩子,他就买小孩子喜欢的物件儿。

看着那竹球骨碌碌滚到了门口,林夫人一时没有想明白魏大人这是何意。

“顾大小姐在庄子上受了惊吓,我就买些小东西来,希望顾大小姐能喜欢,”魏元谌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魏元谌说着站起身要去将竹球捡来,门口那双绣鞋这时候挪过来,踏入屋中,先一步将竹球捧在了手里。

果然来了,魏元谌心中一笑。

顾明珠欢喜地看着那竹球,她方才站在门口定然被魏大人察觉了,是个喜欢玩闹的小孩子,见到这种花里胡哨的玩物儿,怎么能不动心,为了避免被魏大人怀疑,她只好捡起来。

不过这也给了她理由,让她顺理成章地走进屋子里,坐在椅子上听魏大人与母亲说话自然更加舒服。

顾明珠走到林夫人身边坐下,专心致志地开始玩竹球,小铃铛在她的摆弄下发出清脆的响动。

魏元谌神情自然,目光似是没有在顾明珠身上做任何停留,径直看向林夫人:“韩钰供认将多年贪墨所得放入了外宅,我带人去搜到了些银子,比起七年间铁山矿所得远远不够。

现在看来那些银钱和铁器以及战马应该在一处。”

战马案是林夫人最关心的,也是顾大小姐不愿错过的消息。

林夫人皱起眉头,思量片刻不知要如何开口。

魏元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