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陈锋幻想过很多次。

突然有一天,亲生父母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外,叫着自己的名字。

那么自己就能离开这个痛苦的家,回到应该回的地方。

但日子一天天过,他慢慢放弃了奢望,变得麻木,不再抱有幻想,只想靠自己的努力摆脱困境。

他不知道自己对亲生父母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感激他们赐予自己生命?

理当感激的。

但为什么又不管好自己,让自己孤零零的出现在陌生人的家里,变成了陌生人花钱买来的儿子,自打记事起,想起爸妈二字却丝毫感受不到丁点的温暖。

所以,明知道不对,但陈锋心中对亲生父母终究是有些怨恨的。

他恨对方既然不能好好的把自己养大,干嘛要生下来。

既然生了下来,我走失了,你们为什么不努力找我。

如果不是我比普通人更倔强一点,更坚强一点,也伪装得更冷血一点,我真的只差一点就沉沦进深渊而无法挣脱了。

这种少年时的怨恨潜伏在他心中,本以为已经遗忘,如今却突然被卢薇摆到了眼前,让他刹那进退失据。

这根深蒂固的情绪对他的冲击,甚至比身为人类领袖赴死时更强烈。

现在他可以扛起拯救文明的重任,却一时间不愿面对少年时的痛苦。

卢薇理解他的心情,甚至在拿出文件袋之前,就已在心中勾画过多次这种场景。

陈锋看似斩钉截铁的“不看”,却反倒让她从这个过分超脱的同龄天才身上闻到股浓浓的“人味”。

还好,你没成仙。

五分钟后,陈锋摊开手,“我看看吧。”

卢薇一副我就知道你的表情,把密封文件袋放到陈锋手中。

里面是薄薄几页纸,以及七八张翻拍的照片。

陈锋先没敢看照片,而是先看的几页纸上的情况说明。

真相与他曾经很多次猜想的情况其中一个十分吻合。

对于以前的事情,现在陈锋还依稀记得点,但很模糊,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甚至想不起人的脸孔和场景的模样。

他只知道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某天一大清早时爷爷奶奶背上背篓,说是要去镇上卖菜,然后把他交给一名同乡小年轻帮忙看着。

然后这小年轻带着他四处闲逛,应该是去了村里的卫生所。

卫生所附近有个小房子,很多人在打牌,小年轻也加了进去。

小年轻第一把拿了个同花顺还是什么的,反正是个大牌,大杀四方,顿时兴致大起。

随后小年轻让陈锋自己在旁边玩。

但他并不好玩,因为没人理睬他,附近也没什么别的小孩。

陈锋一个人特别无聊,想去找爷爷奶奶。

他前不久坐爷爷的二八圈自行车去过一次镇上,记得只有一条泊油路,爷爷奶奶卖菜的市场似乎只要顺着这条路走过去,在路边直接就能看到。

他决定自己去找爷爷奶奶。

他悄悄跑了。

五分钟后,他出现在村道土路与国道泊油路组成的丁字路口。

完蛋,忘了是往左还是往右。

陈锋在原地徘徊很久,决定往左。

可能……也许……应该没错吧?

……

1999年,蜀省某县城的市集中,一个男孩满脸茫然的蹲在角落。

他快一整天没吃过饭了,饥肠辘辘。

他走丢了。

一个“热心”阿姨带他去吃了碗面,说帮他回家。

他信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出现在相隔几千里地的某地某农村里。

三岁的他面对着陌生的“父母”、陌生的“亲戚”、陌生的环境,陷入莫大的恐慌。

“你们不是我爸爸妈妈!你们也不是我爷爷奶奶!”

这是他与这对中年夫妇和其他人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奠定了他前半生的基调。

有时候陈锋自己都后悔,干嘛要记得,或许什么也不知道还更好些。

或者自己能再机灵些,知道演戏讨好别人,别一来就把话给说破了,那能过得更好。

但这对一个三岁的孩子太强人所难了。

更气人的是,他明明记得,却又记得不够详细,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以至于十一二岁懂事后每每总想背上行囊出发,却又不知道该去哪。

天下之大,无处是家,又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迷迷糊糊间,他就这么长大了。

他不太清楚别人家的孩子过着怎样的生活,只知道自己从五六岁开始就得下地干活。

读到了初中,同学里陆陆续续有辍学出去打工的,但他想读书,因为老师说读书有用。

但“家”里边一天天的催,一天天的骂。

说他白吃闲饭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