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着眉,渐渐勾画出敌人的行动轮廓,在书桌前就要提笔写信,突定住,叹了口气:“你们说……我是写给快要来就藩的清郡王,还是写给这位新崛起的湘侯呢?”

章良听得一怔,低首不敢言。

张维村的侯位尚未下来,在世家圈里已敬称湘侯……因不敬称的都屡次病死,跌死,意外死。

在世家心里其实更畏惧那位湘侯,原先此人依靠土著起家,势力很弱,湘州总督和世家英杰齐世海期望最高,但在最后一轮混战中都大败,被此人所斩,刀下血屠数千地上人。

手段比应州的那位狠多了。

章家投降的晚,最后一轮末期投降被绑上战车,对新生的下土皇帝,膜拜了十数年。

按说都是多年君臣,回来也硬挺支持,就和北面应州的情况一样,但清郡王的到来让事情出现变数,州里人心一下两分——蔡朝的正统力量也是深入人心已久。

这不是汇报粮市异常的问题,而是汇报给谁的问题……

一汇报上去,就是更明确站队,郡王与诸侯,谁能笃定哪个就是最后赢家?龙有龙道,鼠有鼠道,如果非核心团体,或眼光精准,大部分还是做墙头草更安全吧……

“罢了,留条路,日后两边都好相见。”

几个亲信听得面面相觑,就见着章云天停了笔,意兴阑珊独进了内院。

章良赶紧追问一句:“家主,那咱今天的粮,是卖,还是不卖?”

“卖吧,水府全面介入在即,既确定不是商战陷阱,有诸侯愿意掏冤枉钱,咱为什么不赚,这都是以后的买命钱……”

……

当夜,云家的运粮船很快抵达三水郡,在它们前,已经有三个批次的运粮船自长河上下返回。

这里还不是终点,但是应州水路的起点……

粮食从下游各处运到这里,接下来就会卸货装车进入河中水道,以最快速度运回南廉山洞天。

不得不说洞天是最好的仓储中心,气候自控,干湿得宜,甚至能临时制造阳光照射翻晒,只要洞天不被敌人攻破,这粮食储存几十年都没有问题,基本上有洞天的诸侯很难用传统战争击败,只有仙战碾压。

“粮已运来了?”叶青闻到消息,稍吃一惊,起身悠了几步,只觉得心明气爽,望着远处,半晌才说着:“真顺利,我去视察码头的转运调度情况。”

“是!”就有人应着,才走了几步,又被喊住。

叶青思量,说:“请云罢学一起来罢!”

这是顺便含蓄表示感谢,幸云家加入这场粮战,否则运力更捉襟见肘……有了云家全力支持,整个下游十州都在狩粮范围内了。

这样一路无话,很快到了码头,在高堤上看去,下面密密麻麻都是白帆,仅次于叶青见过的玉京水道,都是陆、云、梁航运世家船队应着召集而来,离着码头不远水面漩涡下漆黑大洞,星星点点光亮沉浮神秘,民夫推着一辆辆运粮车,络绎不绝从延展陆桥上进入黑洞。

“主公真是未雨绸缪!”云罢学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白帆,心里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扫了眼自家旗号的一些货运船只,就盯着水路。

云罢学是前几日才得知了叶青计划,当时就暗惊,现在静看许久,暗里叹一口气。

“天数,气度、心智、手段、人心……此人实是第一等诸侯,平生所见张维村,都怕是逊了半筹。”

“算上力量,恐只有北魏能压过……但那是胡国,非我所意。”

叶青留意到他的目光,不紧不慢笑说:“大宗货运,相比船只水运,水府更是方便快速,只是太平伯虽掌十州水患治理权,应州外水路衔接尚未交接畅通……且水路打开太显眼了,一下就都被各州州府或者诸侯注意到,还不如商船运输,更能掩饰些。”

话其实没说完,还有就是拉着各州航运家族陪绑,兼当以后插入的棋子……

云罢学没有戳破,微微一笑:“云家和陆家联姻来,极少接应州与河对岸湘州的单子,这次恐怕湘侯要注意到了。”

“哦,你认识张维村?”

“年前曾见过一面,气度不下主公,难得是贫寒出身在下土崛起……可惜晚了一年半载。”云罢学坦然说着,稍有些感同身受的遗憾。

“相信我,不遗憾……且我打赌,张维村还注意不到粮食方面,他正焦头烂额着呢……”

叶青说到这里,有些幸灾乐祸笑起来,拍拍手:“我们下去看看。”

说着,一行人下去,云罢学入眼看去,见得都是一袋袋的白米,每袋一石(百斤),这里怕有五百石以上。

“大米……”云罢学轻声说着,他是寒族出身,家族无有助力,十几年辛苦奋斗,对这白米分量清楚的很。

这船舱里密密麻麻的米袋……都是别州的血液。

而叶青却更直观些,六层的灵犀返照大衍神术,能看见这是一丝丝白色的气运,乳白色,笼罩在船上。

一船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