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看似无厘头的一番话,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陵天苏没有深问容秀为何要在大半夜离开王府,回到叶家,只是容房死于五天前,根据容棋所言,容秀是四天前才提刀来到容家。

这便意味着,当她再次见到容房的时候,所见到的,不过是尸变过后的一具邪鬼罢了。

而看似对父亲感情凉薄的女儿,实则实在受到死讯的第二天,便已经来过此处了。

饶是如此,场间紧绷压抑的气氛始终没有散去。

容房的正妻妇人厉起双眉,目光凶瞪着容秀:“分明是自己的家,却还要偷偷摸摸,若非心里有鬼,为何要隐瞒此事?!”

容秀并未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固执的重复道:“我没有杀爹爹。”

一时间,阵阵喧哗,俗世中人类特有的怀疑、费解、愤怒各种嘈杂都浓缩在了这一方庭院之中。

“容秀平日里一只都是个乖孩子,为何在家主亡故之后诡异无声的回来?”

“乖孩子?别傻了,秀儿这丫头从小就心思多着呢?莫要忘了,上一任家母也就是秀儿的娘亲,可是老爷一杯毒酒赐死的,她岂能心中无恨。”

“什么,白夫人当真是老爷赐死的?”

“这还能有假?老爷对着丫头心中有愧,对她的疼爱就是一直多过于其他的孩子,如今老爷突然感染怪病,实在是死得蹊跷啊。”

面对众多芸芸流言,陵天苏垂敛长眸,仿佛实在凝思,眉眼深邃,安静了片刻,他忽然转身。

目光凝在容秀的脸上:“你方才说能帮我,是何意?”

容秀目光流转,看了四周逐渐围上来的容家人,对于众人怀疑审视的目光,似是熟视无睹面容兀自镇定。

她面容上的苦笑亦如转瞬的云雨,一扫而空,忽然踮起脚尖,将唇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

“我知晓世子殿下接下来要去离国,以世子如今的修为,或许与吴婴有一战之力,但想将他生擒活捉,怕是难如登天,世子若是带我在身边,我可助世子一臂之力,成功接近那位太子吴婴,且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将他拿下生擒。”

陵天苏眼眸眯得细长锋冷:“谁告诉你我要去越国了?”

一个不懂修行的官家小姐,说能够帮他拿下吴婴,换做旁人,早已大笑出声。

可是,在此之前陵天苏从未与人表明过,哪怕是子忧,说他有意前往越国。

甚至为了不让轻衣起疑,今晨他故意说他欲意归家天凰。

可是此女,却是一语道出他的心事。

容秀眼眸划过一丝狡黠,继续咬耳朵说道:“世子妃之毒,不是只有吴婴能解吗?”

陵天苏眼底骤然暴戾,眸中杀气腾腾,忽如其来的杀机震得整院之人面色煞白,四名高僧如临大敌,还以为有什么可怕妖魔横空出生。

四根降魔杵悍然离地!

落入掌心,一副深深警戒的模样。

陵天苏眼底杀意起得快,去得也快。

恢复淡然之色的他,眼瞳深邃不可捉摸,他没有问她为何得知此事,只是淡淡道:“跟上来。”

淡淡三字,当着全院人言道,无疑是认可她为叶家中人。

他要带人走,何人敢拦。

众人面色忧怔,中年妇人低低咒骂了一声,暗道晦气,只能够任由他将她带走。

是夜幽长,细雪转大雪。

风声呼啸,犹如身临北境。

窗棂外花枝被薄雪压得低垂,九转回廊依着无边无际的墨渊般的苍穹,似有天幕神宫隐现继而消失。

不见月,不见星,被雪色晕染的长夜恍如隔世。

谧香宁静置于香炉之中,香雾邈邈,将屋舍熏染得淡淡温馨宁静。

绘着金凤青鸾的冷色青玉屏风被烛光衬出了一抹暖色,屏风内侧依着雕工精细古雅的牙床,几重素色的纱幔委垂于地,为夜色朦胧平添了几分静谧的美感。

陵天苏趴在软榻之上,下巴枕着柔软的枕头,手中握着一张信纸,纸后垫着一卷玉简,一双幽蓝的狐狸眼在晕暖的灯光下眯得细长,认真打量着信上内容。

一只美丽纤长的玉手替他除去了身上的外袍与亵衣,随即又动作轻柔地摘了发间束冠,身后招摇的四条尾巴也被皓腕轻挽,揽入臂间。

清凉的药膏抹在尾端,舒适柔软的指尖细细摩挲涂抹,陵天苏不自觉将眼眸微阖狭长,银发铺散如云,模样有些慵懒散漫。

身后传来骆轻衣清淡似水的嗓音:“顾瑾炎来信说了什么?世子这副神色?”

陵天苏腰上依靠着一团温热的柔软,雪白的小狐狸蜷缩在他劲窄有力的腰窝之中,小狐狸似是起了一丝困意,朝露似的眸子不比白日明亮,眸内朦胧如水烟轻拂。

她收起锋利的爪子,四肢软软粉嫩的肉垫肆无忌惮地压在他的腰上,模样懒懒地用一只尾巴沾抹着骆轻衣白日新调制好的药膏,细细涂抹在他满是伤痕的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