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让正感轻松之际,一名负责端茶的童子突然从帐外走了过来,给他悄悄递上一张纸条。

他急忙纸条,见是军师王道之的笔迹,“掌剑门是何来路,还请尚将军务必遣人调查明白。”

他淡淡一笑,将纸条揣进袖里,走出席间,向大王黄巢施礼道:“启禀大王,卑将近日来听说那长安城内的唐军正在铸造重达数万斤的铁链,想来必是要用这铁链固守城门,与我大军作鱼死网破之争。”

黄巢听后连连点头,“这铁链之法虽然简单,却是再狠辣不过。即便孤为此考虑了几宿,未想到破开它的门道!若是无法顺利破开这些用来缠绕城门的铁链,我们估计要多死数万人才能攻下长安城来!”

尚让对大王的这番话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出席走至大王面前,俯身呈上。

一名亲兵从其手中接过布帛,在黄巢面前摊开,原来是一幅攻城器械的绘制图,右上角书有“巨象锥车图”四个隶字。

尚让指着图中样式,向大王讲解道:“这巨象锥车乃是卑将把下面的能工巧匠聚在一处,命他们集思广益,殚尽竭虑后方才想到的一种办法。此车庞大好似巨象,车头上安置两座坚硬无比的钢锥,可凭人力快速旋转,无论多坚固的城门都能一举破开。”

“即便如此,缠在门上的铁链该如何解开?”王仙芝站在一旁端详,忍不住问道。

“大将军此言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尚让似乎对刚才王仙芝暗助朱温一事没有丝毫不快,笑着指向图纸中的一处,“这巨象锥车的奥妙其实在其肚腹下,此处设有锋利的齿轮钢刀,能将碰到的铁链轻易绞断。”

“哦,这种巨象锥车甚好,快快出传令下去,让工匠们日夜打造,不得有丝毫差池!”黄巢颇为兴奋,眼中直放光。

“启禀大王!”尚让再次施了一礼,“卑将已经命人打造好六辆巨象锥车,明日便可用于攻城!”

黄巢一听大喜过望,略有遗憾地说道:“刚才就不该让军师走了,咱们有了这等攻城利器,破开长安城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一刻,帐中众人皆是认为,管他甚么灞河决堤都不重要了,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长安城,三日之内必能攻破。

黄巢沉吟片刻,传令道:“前军主将尚让先是有过,如今又有大功。孤乃善罚分明之人,着令尚让官升两级,担任义军副元帅一职,统领前军和原先属于朱温的后军!”

王仙芝一听大吃了一惊,这义军中本已有他这个相当于大王副手的大将军在,如今又设个副元帅是甚么意思。

他心中愤怒,暗道:“这黄巢未免将平衡的手段玩得太过火了,若有机会,我当让他看看我的手段,不可让他小觑了我!”

尚让心中暗感得意,如今他掌握了义军的大半人马,堪称权倾一时。他原本是个谦和低调的人,却在连续失去挚爱的兄长和女人后,内心不知不觉地发生了转变。

他心中暗叹道:“所谓的名誉、慈悲和责任,不过是他人眼中可笑的玩物而已。只有掌控了绝对的权力,其他人才会真正听命于我。我若是早些明白这点,何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兄长不会惨死,张惠小姐也不会离我而去。”

……

这天傍晚,日头渐渐落下西山。长安城外的旷野上,萧瑟的秋风愈加寒冷彻骨。那些由灞河流淌过来的河水浸透了城墙脚下的地面,却未对城墙产生明显的威胁。

入夜后,城墙内外愈发寒冷。秋风钻进交战双方兵士的脖子里,好似尖刀一般刺入骨髓中,痛深入骨。在这种冷得见鬼的天气里打战,即便不被杀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双方继续交战了一阵后,不约而同地打起了退堂鼓。须臾后,只听义军大营方向响起了鸣金声。

颜烈站在城墙上,眼见数十万义军如潮水般退去,在原先交战的阵地间留下了大堆血淋淋的尸体。

这些尸体浸泡在从远处漫来的灞河水中,逐渐结成冰来,形成光溜溜的一片,好似冬天里被困在冰层中的鲤鱼般精致,诡异,巧夺天工,同时令人忍不住从心底发出阵阵恶寒。

颜烈见此垂下了沉重的眼皮,向身后诸将嘱咐道:“派人去取水来,从城墙上浇下。待城墙结了冰,变得光溜溜的,明日贼军便难以攀登,咱们又能多守上数日。”

诸将听后,皆道他此计甚妙,于是连忙派人照做。

“做完此事,你们留下岗哨,自己也回去好生歇息吧!”颜烈向众将无力地拱了拱手,向城楼上的一个小间走去。他三日未眠,若是再不睡上片刻,恐怕无法坚持下去。”

他又累又乏,很快进入沉睡,丝毫觉察不到时光正在悄悄流逝。当他再次醒来时,从窗户外耀进的白光颇为刺眼。

这并非是来自太阳的金色光芒,而是秋冬交接之际的寒冷气象。这刺眼的白光多是由天空中的光线照耀在坚硬的冰面上后,经过反射而得来。

颜烈发现不知何时儿子颜锋已经带甲半跪在床前,似乎正在等待他醒来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