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带了许多东西,道:“是给少夫人补身子的。”

她问了许多温蕙身体的问题,只温蕙身体棒棒的,什么腹痛腰酸统统都没有。就是流着血不大好蹦跳了,怕漏了弄脏裙子。

“最讨厌这几天了。”她抱怨道。

“谁不是呢。”乔妈妈安慰说,“我年轻那时候,一来就腹痛,真恨不得不来呢。只咱们女人家,老天爷看着咱们不顺眼呢,非要咱们遭这许多罪,咱们也只能悄悄在心里骂它,还不敢明着骂。”

温蕙一笑,血流如尿崩,吓得不敢笑了。

乔妈妈嘱了她许多禁忌事项,叫她在内室里休息,却把刘富家的和银线唤到了东次间去说话。

待回到上房,对陆夫人叹气说:“她那个妈妈,什么都不懂的。从前不过是佃户,后来过不下去了才卖身。亲家太太看着两口子女人勤快,男人身手好,又有两个儿子以后能当事,才给少夫人陪过来。她连字都不识的。”

陆夫人亲自去过温蕙家里的,早没什么期待了:“早便与你说过,她家里那地界,已经是乡下了。她母亲便是有心,也无力,上哪去找个识文断字,懂得深宅大院规矩的妇人去。真有那样的妇人,也不会投到她家里去,自然要往更好处去。”

乔妈妈道:“银线那丫头还好些,还识字。我将几个保养的方子都给她了。问过了,少夫人从前也未曾调养过,顶多喝碗红糖水罢了。只她底子好,从来这个没痛过乱过。万幸了。”

陆夫人想起温蕙健康的容色,饱满的精神和有神的眼睛,露出微笑:“只这件事,算陆中明说得对。”

陆大人姓陆名正,字中明。

乔妈妈还念叨:“身边就这三个人。一个不识字的农妇,一个粗丫头,一个落落……”至于落落,她也不多说了。

陆夫人更不将这样的小丫头放在眼里。

乔妈妈道:“与少夫人说了,不用过来请安。至于以后跟公子分房的事,以后再说了。”

按规矩,妻子月事为不吉,为避免冲撞丈夫,这时候就该分房睡。

通房便是这个时候用的,在女主人有个头痛脚热不方便的时候,顶上来替女主人伺候男主人。

只陆睿自己有办法,不仅将老太太放在他身边的玉姿给撵了,还能哄着老太太不往他房里再塞人。

“只累得你又白吃一顿排头。”乔妈妈念叨。

陆夫人嘴角勾起:“他能哄得老太婆不管他房里的事,是他的本事,冲这个,我替他顶一顶也无妨。他们小夫妻新婚,原该甜甜蜜蜜过上几年,先让我抱个嫡孙再说。作什么给他们添乱,我……”

陆夫人本一边作画,一边与乔妈妈说话,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忽地怔住了。

乔妈妈看过去:“怎了?”

笔尖悬得太久,墨汁滴到了纸上,洇开了一片,毁了一幅画。

陆夫人怔了片刻,忽道:“原来如此……”

乔妈妈凝视她。

陆夫人抬起眼:“还记得我刚生下睿官儿,老太婆到我房里来的那一回吗?”

乔妈妈眯起眼回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她抱着睿官儿,特别高兴,在屋里走了一圈。待转回来,忽地看着我,对我一笑。”陆夫人问,“还记得吗?”

乔妈妈恍然:“哦,那次啊。”

她还记得这件事呢,因反常的事常令人印象深刻。她道:“你后来一直疑神疑鬼,好几天,总是问我‘她为什么笑’,‘她那笑是何意’。只当时她背对着我,我全没看到,又怎会知道。”

陆夫人道:“我就知道她那一笑有含义,只想不到,竟到了今天才明白。她竟是在给我……下蛊啊。”

乔妈妈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下蛊”不过是一个比喻罢了。

“怎么讲?”她好奇问。实在是那时候,老夫人抱着睿官儿背对着她,她看不到陆夫人说的那个笑,只看到了当时陆夫人半躺在床上,脸上露出了愕然不解的神情。

“她当年对我一笑,实是让我毛骨悚然。只因当时你没看到,她笑得是怎样的怪异。”陆夫人道,“我今天终于明白了,她是在诅咒我。诅咒我也终将成为别的女子的婆母。”

任你清高,任你孤傲。迟早,也会作别人的婆婆。

也会想拿捏儿媳。

也会想让儿子只与你亲近。

不论你如何厌我,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我。

所以老太婆笑得那样猖狂、快意。笑得刚生完孩子的陆夫人毛骨悚然,疑神疑鬼了好些天。

幸得乔妈妈在身边日日安慰,精心地给她调养月子,才使她没像一些妇人那样,生产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像换了个人似的。

乔妈妈沉默许久,忽地冷笑。

“她以为……谁都似她。”她慈祥的面庞鲜少出现这样的神情,“她可能不懂,一个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选的。”

陆夫人也掷了笔,淡淡道:“那就叫她看看,我